陸時川的聲音很平,和他平時的聲音相差無幾,就像是摁在會自動報數的計算器上,那種機械單獨的聲音一樣。說出這樣一句有力又震撼的陳述句時,陸時川卻仿佛把這當做家常便飯一樣平靜,就像是設定在大腦中的機械程序。
縱然是裴晝,聽見這個數字的時候,還是猛地嚇了一大跳。裴晝之前以為,陸時川對遲馳的喜歡只不過是這幾個月而已,只不過是覺得遲馳這人有趣,所以才提到眼前。可現在裴晝才突然意識到,陸時川這麼做只是因為遲馳是遲馳。
裴晝理解不了人類能有那麼長情的時候,更何況是放在陸時川這種人身上。大學創業時期,陸時川身上那股狠勁連裴晝都覺得驚奇,無論是社交、生意還是什麼方面,陸時川這人就像是結了一層又一層的冰,下面又包裹著一層又一層的刺,又冷又硬。當初他們創立的第一家公司辦公地點裝修完畢,裴晝坐在紙箱子上,聞著空氣中依舊殘餘的甲醛氣息,姿態隨意又狼狽,他笑著說陸時川你可真他媽牛,拉著我給你當苦工。
然後陸時川回了句:「愛乾乾不愛干滾。」
他們倆認識這麼多年,裴晝沒見過陸時川對誰有過特別好的臉色,這樣看著就不在乎任何人,甚至有膽子和勇氣把這個世界全都干翻的人,背地裡偷偷喜歡一個男人十三年,誰信呢。
裴晝一時不知道說些什麼,無聲笑著,出聲感慨了句:「陸時川,你他媽真犟啊。」他感慨完後又沉默很久,仔細回想了下陸時川這些年對自己的態度,越想越想不通,還是有點憋憋屈屈地問出了口。
「遲馳到底哪兒好?」
為什麼總有人喜歡他欣賞他。
陸時川推門回家,身上味道不輕,混雜著裴晝身上噴的悶騷型香水,還帶著點酒味和煙味,聞上去有些千奇百怪的。陸時川沒有開客廳的燈,摸著黑上樓,才走到自己房間門口,突然看見有個漆黑的人影安靜地靠在門邊。
遲馳臉上淡淡,簡單的睡衣還泛著點皺,是剛從被窩裡爬出來的。陸時川上下掃視了遲馳一遍:「你來我門口開睡衣秀?」
「怎麼不回信息。」遲馳不答他這句調侃,抱著臂問道。陸時川輕輕蹙眉,伸手將遲馳從門框邊上撥開,不客氣地推開自己的房門,不打算在這個問題上和遲馳過多糾纏,他總不能說自己是因為一面對遲馳就會有點心跳加速所以才忽視不理的吧。
不料,陸時川剛走進房門,遲馳後腳跟就跟著進來了,他瞧著面不改色的遲馳,解領帶的手都難免一滯,嘴角一抽,很老實地吐槽道:「這是你房間嗎,你進來幹什麼。」
遲馳有些不為所動,依舊站在原地不動,他眼睛微微眨動,直到陸時川率先敗下陣來將視線挪開,他才開口:「今天應該沒有不舒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