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兩個字一說出來,容秋發現對面人的表情又凝固了。
「師父?」他試探性重複一遍。
顏方毓一手扶額, 一手做出個讓他打住的手勢。
上一個叫他師尊「師父」的人已經爬上了他師尊的床。
感謝他的仙葩師弟, 感謝面前這隻小兔妖,顏方毓恐怕一輩子都要對「師父」這倆字心有餘悸, 再收不了徒弟了。
容秋雖不明所以,但還是乖巧閉嘴。
最後還剩兩隻水晶蝦皇包, 容秋雖有心要投餵老婆,但後者明顯一副興致不高的樣子, 便也不說要自己喂,只把籠屜推到顏方毓手邊,又眨巴著眼睛示意他快吃。
顏方毓看了看籠屜中已經有些癟下來的蝦皇包,又緩緩抬眼看了看容秋,似是不想再與他拉扯什麼,慢吞吞拾起筷子自行吃了。
容秋趴在另一條桌子邊沿,百無聊賴地開合著筷尖「啪啪」夾著空氣。
「爹娘走得太急了,都沒來得及教我使筷子,」他枕著另一隻手的手背,看向顏方毓,「顏哥哥呢?一定有爹娘教你怎樣用筷子的吧?」
顏方毓的筷子在半空中頓了一下,後才隨意道:「大概是吧。時間太久了,我早就不記得了。」
容秋的筷尖也停了:「哦……」
顏方毓笑了:「你那是什麼表情,可憐我嗎?」
「我說不記得是真的不記得了。」他說,「我小的時候條件不比現在,他們都是很普通的凡人,自然早早就不在了。」
容秋仔細地看著他,似乎想從顏方毓的表情分辨他的情緒。
每一個小朋友,或早或晚都會接觸「死亡」這一課程,妖獸們則普遍更早、且更稀疏平常一點,只因為自然往往是最好的先生。
小到一朵花的凋零,大到同類葬於天敵之口,他們早已對生命的永不歸來有了最深刻的認知。
習以為常,卻依舊有所敬畏。
「沒關係,顏哥哥是我……嗯嗯……」容秋在顏方毓的注視中把「老婆」兩個字憋回了肚子裡,認真道,「那我的爹娘就也是、也是你的。」
顏方毓被逗樂了。
世間行走那麼多年,連帶父母祖輩的髒話都沒幾個人敢拿出來罵他,更別直接幫他認爹娘的。
況且,容秋一雙父母的年紀,恐怕加起來都沒顏方毓本人大。
他忍俊不禁:「還有這種『好事』?我倒是沒什麼所謂,不過想做我的長輩,這就要看他們有沒有這個膽子了。」
「一定一定!」容秋猛點頭,成語用得神仙都難救,「我娘膽大包天,她一定敢的!」
「等我找到他們,或者、或者等他們來找我……」
容秋話音越來越低,最後不做聲了。
沒了小兔子聒噪,殿中安靜下來,一時之間只聞遠處清幽的蟲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