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著他們一行行至正廳時,梅摯正與歐陽修說話,說起來,已年過花甲的梅摯算得上是歐陽修的恩師,對歐陽修有提攜之恩,連歐陽修都能批評,更別說對著歐陽發。
偏偏這人是個極喜說教的性子,本正叮囑歐陽修什麼可為什麼不可為時,瞧見歐陽發走了進來,頓時矛頭一轉,就到:「……伯和近來都在做些什麼?該不會還在日日撫琴吧?」
「撫琴可當閒暇無聊時的消遣,唯有讀書科舉才是正道。」
他一番話說下來別說歐陽發聽的直皺眉,就連蘇轍都有些受不住。
原來有些文臣竟是這樣能說?
他早就聽說官家是個好脾氣的,如今一看,似是真的。
若換成尋常人,見到這般絮叨的老人,早就受不住。
偏偏這位梅大人光說教好不夠,見歐陽發不說話,還步步逼問:「……伯和,你為何不說話?可是覺得我說的不對?」
蘇軾偷偷與蘇轍對視一眼。
他雖沒說話,但臉上卻是一副「我看伯和弟之所以變成從前那樣子,這位梅大人功不可沒」的表情。
從前歐陽發每每遇上這等事依舊是一言不發,可換來的卻是梅摯的接連訓斥,今日他想著蘇轍與自己說的話,大著膽子抬頭看著他:「回梅大人的話,我在想為何我的翁翁活到了八十八歲。」
他們歐陽家一個個皆是長壽之人,可每個人在子嗣方面都頗為艱難。
梅摯一愣,不解道:「你翁翁長壽與今日我們所言的話題有什麼關係?」
歐陽發微微一笑:「那我敢問梅大人一句,我撫不撫琴,愛不愛讀書,喜歡做些什麼,與您又有什麼關係?」
方才他心中本是有幾分懼怕的,可如今看到梅摯氣的鬍子一吹一吹的樣子,竟覺得有幾分好笑:「我一沒做傷天害理之事,二沒做作奸犯科之事,不過痴迷音律,難道是什麼罪大惡極之事嗎?」
「您也知道,以我的性子就算科舉入仕,也當不了一個好官。」
「既然如此,我為何要占著這樣一個位置,為何不將這樣的位置留給其他有識之士?」
梅摯先是氣的不行,可如今再仔細一想,只覺得他這話說的很有道理,只捋起鬍鬚道:「沒想到幾個月不見,你倒是明白事理了不少。」
一副不與歐陽發計較的樣子。
他雖喜好說教,但也是個講道理的。
陪在他老人家身邊的歐陽修雖知曉長子近來有所改變,可聽到這話還是一愣,繼而眼神落於蘇轍面上。
他知道,長子這番話定是蘇轍教的。
他只覺欣慰,他知自己如今雖身居高位,長子不管走到何處都備受禮遇,但他年紀不小了,總有致仕的一日,長子總要學著長大的:「老師謬讚了,今日請您過來不光是喝茶小聚這麼簡單,還想請你指點指點兩個後生……」
梅摯聽到蘇轍與蘇軾的來歷,卻是眉頭一皺,臉色一沉:「你這是做什麼?」
「先前你舉薦蘇洵還不夠,如今還要提攜他兩個兒子?你可知道朝廷上旁人會說什麼嗎?說你假公濟私,拉攏自己的勢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