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沃納消失了,就在我的面前。
全部蒸發,花草樹木, 飛鳥魚蟲, 連人到建築, 全沒了。
只剩下光禿禿的土地。
他們被「生之原罪」從這個世界上隨手抹除,乾乾淨淨, 完完全全。
我從夢中醒來,眼前一無所有。
……
有時候,我會覺得自己完全分不清楚什麼是夢境,什麼是現實。
我從玻利瓦爾到薩沃納的中心城市用了將近一個月的時間,大陸南部的蛇蟲鼠蟻各有各的特點,叢林的險惡之處各有各的不同,我長途跋涉這麼久,等來的卻是一場毀滅。
又只剩下我一個人。
……
我見到了薩沃納的大薩滿,這塊土地的統治者和傳言中一樣獨斷專行。
他們不信任我,因為我籍籍無名無名,又孤身一人。他們聽我說了聖行教的事情,因為瘟疫術士的頭顱擺在他們面前。然而這樣依舊說服不了他們。他們覺得我危言聳聽,還覺得我在威脅他們,逼迫他們做出選擇。
他們不信任我,卻又忌憚我,所以白天佯裝出有商討餘地的模樣,晚上則潛入我的夢境,想要尋找我的把柄和破綻,順便再確認一下「生之原罪」的真實度。
我實在太累了。
我不應該為了這麼一丁點的懷疑就感到疲憊。我不應該放鬆警惕,讓他們得到可趁之機。我不應該抱著僥倖的想法,允許自己在沒有能力承擔後果的情況下,放任他們通過夢境窺伺「生之原罪」,從而引來了祂的注視。
……
我承認,是我心懷僥倖,是我的放縱導致了這一切結果。
我常說,傲慢是罪惡,因為我生來就是一個傲慢到極點的混蛋。我不知悔改,一錯再錯。
祂多麼可怕啊。祂睜開眼睛,就毀滅了伊波利特,祂從夢中伸手,就將薩沃納從大陸上抹除。
我和祂的眼睛又產生了聯繫。「聖軀」的馬蒂斯吞噬伊波利特上空那一隻眼睛後,聖行教賞賜給我的義眼就消失無蹤。我出獄後,在之前的住宿的地方找了半天,那裡沒有任何人或者動物留下的痕跡。
我本以為這件事已經告於段落,沒想到還不是結束。
我應當恐懼,傑勒米。我應當恐懼,應當害怕,應當在愧疚與悔恨中崩潰,然後在自己的罪行中,在自己的無能和失敗中,就此溺斃。
可我為什麼還能如此理智地同你寫信?
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
……
薩沃納毀滅之後,我在那片空地上遊走了好幾天,什麼都沒發現,我又冷靜半天,才開始向外走。
現在,我已經走到了薩沃納的邊緣,正借宿於一家農戶。我利用鍊金術儀式和弗里德里希的兩位法聖取得了聯繫。我告訴了他們在薩沃納發生的事情,告訴了他們我在夢境中看到的「生之原罪」的現狀。
如今,再沒有一個人像查拉斯那樣,寫信祝賀我又一次的死裡逃生了。
「聖言」、「聖行」、「聖軀」三位大主教已經合而為一,被存放進了小小的匣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