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傑勒米還是忍不住拿著摩西信反覆閱讀。
他迫切地想要寫一些東西來回應他的朋友,他幾次三番提起筆,可到了最後,也沒有寫出一個字。
他突然就理解了摩西在信里描述的那種感受,因由並不相同,但給人的焦慮卻如出一轍。傑勒米從看到摩西的第一封信起,心裡就滋生了那麼一種情緒,隨著後面的一封又一封,越積越多,越積越滿,簡直要將他那一個顆心撐裂。
他想要說話。
他看著友人背負的命運,看著不斷流動的時間,看著赤.裸在面前的生活,他想要說話。
可他一個字都寫不出來。
年輕人對著桌前的紙張,只覺得它們無比沉重,而自己的筆墨又實在太輕太輕。
在干坐了一天之後,傑勒米擱下了筆。他打開房門,和父母報了一聲平安,然後走出了家門。
屋內的魔法廣播裡播報著近期聯邦里發生的種種大事,屋外的冥想樹枝繁葉茂,陽光明媚,萬里無雲,又是一個大好的晴天。
與一周之前也沒有什麼不同。
傑勒米看著眼前的景色,不禁沉默了一會兒。小半年前,他才推著不願向自己透露姓名的友人走過了這條小巷。他還記得自己是如何向自稱來自克萊因的老先生講述弗里德里希的人文風景的。他記得自己興致勃勃地和對方介紹了自己的冥想樹,他高興而自豪地指著冥想樹下的郵箱,說郵箱另外一頭是他最好的朋友,他的朋友是一個了不起的人。
他沿著向對方介紹過的道路走走停停,一路上他渾渾噩噩,大腦為各種情緒所填塞,全部交錯在一起,以至於完全找不到什麼可以清晰表達出來的東西。
等到他反應過來時,已經走到了弗里德里希聞名世界的聖物面前。
那是劃出光陰的世界之樹,象徵著「時間」和「命運」的鐘塔,「閒置的時間」。
他和摩西在這裡見面。
傑勒米還記得摩西當時的模樣。
他穿著一身整潔的深色常服,坐在輪椅上,正對著弗里德里希的聖物「閒置的時間」畫畫。他頭髮花白,瞎了一隻眼睛,雖然五官殘缺,但顯然有著相當不錯的底子,只是坐在畫板前,就讓人覺得他博學而睿智,閱歷非凡。
傑勒米就站在他的旁邊。
和現在一樣。
他站在弗里德里希的聖物前面,抬頭仰望這古老的建築,和過去的每一次一樣,他沒有得到任何啟示。
「因為他占據了你人生中代表『命運』的一環。所以你在『閒置的時間』面前看到不到任何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