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自家雖說有個侯府的名頭,陳恩歸根結底也才末流小官,男方可是已經過了院試,要不是母親亡故守孝三年,說不準都已經得中舉人進士了,眼看著前程遠大,至今潘娘子還為了這事而自得。
只是這好事只有一回,等到小女兒陳蘭芳十一歲的時候,潘娘子就開始為了自家閨女的婚事泛起憂愁來,不,不僅僅是憂愁,更應該說是恐懼,潘娘子可是親耳聽見的,就在去年九月,陳恩大醉著從侯府回來,抱著小女兒唉聲嘆氣可惜她的年歲太小,不然天大的好機會就在眼前,和曹家做了親戚,自己也就不至於再受府里下人的譏諷。
潘娘子也不知道自己那會哪裡的膽氣,竟然裝著沒聽見的模樣進去服侍陳恩入睡,將小女兒從她那喪良心的爹身旁送走,自打那之後,潘娘子就不敢領著閨女管家理事了,外人說起來時也只道她的年歲小,搖頭嘆氣的笑話姑娘每日家只會捉蝶逗鳥,還是憨吃憨玩的年紀。
也不許奶娘丫頭給她盤發染指甲,只垂髮穿童衣,今年端午還特意叫娘家送了虎頭帽子虎頭鞋,叫孩子穿了好辟邪的,一副只當小女兒才七八歲的樣子。
因此,等著端午過後陳恩同她提起自己在外有個年紀漸大的女兒想要接回來議親時,潘娘子心裡終於松下一口氣來,低著頭恭順的就答應下,連忙收拾了屋子,教訓了家下人,將福娘接進自己正院的東廂房裡居住,飲食起坐全都照顧妥妥噹噹。
說句不好聽的,福娘便是在親媽李媽媽身邊,也沒這么小心的被照顧過,畢竟她出生那會,李媽媽忙著到處跑呢,後來買了大姐嬌娘,福娘就被塞給大姐照顧了,十來歲的姑娘帶一兩歲的孩子,能有多耐心。
細想想,福娘對童年的記憶還是等玉娘來了之後才有了色彩和聲音,要不然,她怎麼對玉娘比李媽媽更信任些呢,李媽媽可是她親娘。
興許是原本對陳府的預設太過恐怖,以至於一下被這樣精心對待,連福娘都有些不知所措,受寵若驚起來,大娘子怎麼待她這樣好?
東廂房原本是大姐住的,後來她嫁走了這屋也沒給小妹居住,而是保留著等大姐回娘家居住,沒成想這回收拾出來給了她住,擺件屏風全是潘娘子從自己陪嫁里拿出來的東西,衣裳首飾也是新做的,便是丫頭也是兩個派來的兩個新買的,一日三餐跟著她吃,這樣的待遇,便是再尖酸的婆子也挑不出毛病,看得新來許姨娘都安定了心,只道自己大娘子是個好人哩。
陳蘭芳倒是跳腳過幾次,可吃了她娘幾頓排頭教訓便老實起來,只圍著福娘姐姐長姐姐短的叫著,不過兩三天的功夫,處的倒是有些姐妹樣子。
等著玉娘送帖上門時,耳朵里聽見的便是她們家大娘子待二小姐親如母女,疼愛有加,二小姐與三小姐更是感情深厚,姐妹情深,哪裡能聽出旁的話語來,只有滿口稱讚。
及至到了堂屋拜見大娘子時,更是見著潘娘子在會面時還不忘叫廚房熬煮一鍋福仁槐豆茶來給東屋送去,免得暑熱傷著了姑娘的身。
才說幾句,又似是想起什麼,叫來丫頭去東屋叮囑蘭芳別老歪纏她二姐,她二姐忙著趕製新衣呢。
零零碎碎的,玉娘進來不過半盞茶,就親眼瞧見了潘娘子惦記東屋三四回,若是裝的,也可以說她是裝的演技出神入化了,連拿過清平縣女影后的玉娘都看不出什麼破綻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