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很好奇,你是個什麼樣的女人。」 阿萍坐了下來,馬上像聊家常一樣說起來了。「你和我想像得不太一樣,」她的眼睛在樓越身上掃過,像檢閱手下新來的姑娘一樣。這個樓越絕不是譚嘯龍一貫喜歡的類型。
樓越在飲水機下接了杯水,然後遞給阿萍。阿萍雙手端起杯子,臉上的一抹笑容消失了,換了種緊張的口吻:「我是來拜託你幫我做件事的。」
樓越的心裡沉了一下。這個女人不會要開始一段「究竟要怎麼樣你才會離開他」的主題演說吧?
阿萍馬上說道:「我不是要讓你離開嘯龍。我沒那個能耐,」 她忽然從語氣到表情都變得真誠起來,帶著職業化的真誠,也帶著私人化的真誠。「如果不是萬不得已,我不會來打攪你的。沒那個必要,譚嘯龍想做的事,我是改變不了的。」
樓越不知道該說什麼。這一次,她竟無法判斷來訪者的敘述走向。但譚嘯龍的妻子不是表面上看上去那麼風輕雲淡,她是在社會底層摸爬滾打見識過人性之惡的女人。毫無疑問,她來的目的就是傳達一個信息:你有多遠就滾多遠,否則我就會叫你身敗名裂,或者更糟。
「你說,」樓越攤開雙手:「說你要說的。」
「你這裡弄得很漂亮,一點也看不出來了,」 阿萍環顧四周,轉回頭來問:「你知道這地方以前是誰的嗎?」
樓越搖頭。
阿萍嘆了口氣。
兩年前。
「嘯龍,嘯龍……」阿萍輕輕搖著呼呼大睡的譚嘯龍。譚嘯龍翻了個身,阿萍湊了過去,輕聲問道:「你把燕玲她男人怎麼了?她說她怎麼都聯繫不上人了。」
「我哪知道,人就這麼跑了,」譚嘯龍頓了一下說:「我還想找他算帳呢!」 然後就埋頭繼續睡了。
阿萍明白,譚嘯龍沒有派人繼續找人,已經說明了一切。龍哥從不放過一個欠債不還的人。這名聲在外,究竟意味著什麼,她從未允許自己細想。她一個女人家沒必要細想。此前她只當這些唬人的名聲和她研讀的經文一樣,像用外語唱出的歌,引人遐想之餘,有一種虛空的美。美就美在,她根本聽不懂,也不在乎聽懂。
看完帳本上一堆劃掉的帳目,阿萍回到自己房間,拿起電話,久久沒有撥出去。
幾個月後,人找到了。車滾到山腳下,已經燒的只剩焦黑的框架,而駕駛座有一個碳化的軀幹,和融化的方向盤粘在一起。
警察說,從現有的證據來看,這是一個意外。
辦白事的時候,阿萍去幫忙,譚嘯龍的手下跟著去了不少人,領頭的走到泣不成聲的遺孀面前,給了一個厚厚的信封。阿萍看著燕玲淚眼婆娑中一半質疑一半感恩的表情,用不容置疑的語氣和表情說:「我不知道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