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話音未落,「……不好意思,稍等一下。」那邊杜若瑤的聲音不知為何從層層包圍圈裡頭鑽出來,如同細小而惱人的蚊子聲一樣清晰地傳到了婁夏的耳朵里,在大大的毛驢頭套裡頭迴蕩起來。
杜老師剛才崴了一下,她看到了,所以現在婁夏仿佛能聽見她的聲音里摻雜著痛苦。
杜若瑤剛下來的時候只是覺著若有若無的刺痛,被幾名同學簇擁著擺了好幾個pose後,不免感覺腳踝處有灼熱的感覺,壞了,她想。但是學生們的臉上滿滿都是對她的喜愛和艷羨,這可是她當老師以來頭一遭,這讓人如何出口潑冷水呢?
也就是太疼了,她才會說一句「稍等」,想蹲下身去把因為跳舞綁的牢牢的高跟鞋稍稍鬆開一些。
就在這時,人群突然像是被打了一拳的沙袋一樣凹下去一塊,隨即就有人因為受不了這般突如其來的擁擠退了出去,「讓讓,讓讓!回收道具!」一個穿著玩偶服的人推著個裝著軟軟棉服的購物車毫無忌憚地擠散了人群。
班長:「靠,婁夏?你吃錯藥啦?」
婁夏?
杜若瑤抬頭尚未搞清楚狀況,便感覺自臀部以下受力,被一股沒由來般胡來的力道掀了起來,雙腳利落地騰空,而後整個身子陷入一片柔軟。
婁夏的衣服是滑稽的、軟和的從頭包裹到腳的厚海綿,杜若瑤撲在她的玩偶服上沒多久就被她以跋扈恣睢卻又小心翼翼的架勢塞進了推車裡,她一愣,用手不可置信地去摸,竟也是一片柔軟——婁夏現在開始感謝租玩偶服的老闆把購物車底也都墊上海綿墊了。
「欸,同學,你幹嘛啊,我還沒和杜老師合影呢!」一個男生不悅地過來拍婁夏的肩膀。
「嗚哇——!」婁夏猛地把外頭的玩偶頭套掀開,塞進杜若瑤懷裡,露出裡頭很兇的塑膠驢頭,由於身高差太大,婁夏頭頂跳出來的長長驢耳朵差點戳進對面人的眼睛,男生條件反射往後一退,給了面前的小矮驢可乘之機,於是她風一般推著推車揚長而去。
人群一陣喧囂,不知誰的聲音最突出,響徹夜空:
「不好了——杜老師被驢推走了!」
婁夏把購物車一路推到了醫務室,老師不在,她進去叮叮噹噹拿了點雲南白藥噴霧和酒精出來,然後像是做賊心虛一樣看看走廊兩頭。
杜若瑤有些好笑:「看什麼,舞台那邊快要開始下半場表演了,誰會過來?」
也是。婁夏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把兩個藥罐子放車裡就要繼續推車。
杜若瑤制止:「等一下。」
她提著兩個驢耳朵,想把婁夏的頭套扯下來,卻又感覺有阻力,好像並非蠻力可以拿下的東西,於是遲疑著收回手,讓婁夏自己拿下來:「悶不悶啊,一直帶著。」
「哦哦,還好還好,這一晚上下來我都快習慣了。」婁夏憨憨笑兩聲,先從頭套里拿出眼鏡,而後才拿下頭套,將眼鏡妥善地架回鼻樑,她眼珠轉轉,說:「我們去操場那邊唄,那邊有台子,可以坐著歇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