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之前一個多月的時間裡,許遠汀聽過太多人講自己的故事。他們往往從一個很大的點切入,為了湊時長語言匱乏而空泛,聽到最後,她已經逐漸麻木。
但時奕不是,也有她認真聽了的緣故吧,她在最後那一刻真切地被他帶動了情緒。
雖然主題是「高興」,但她莫名想哭,忍不住在時奕看不見的地方偷偷掐了自己大腿一把,許遠汀面無表情地宣布:「時間到了,下一個,悲傷。」
-
一下從高興到悲傷,情緒跨度實在太大。加之時奕之前不曾得知實驗內容,此刻需要現場回憶。
他垂下眼睫,作靜靜思考狀,沉默了十幾秒,才緩緩說道:「我想起一件小時候的事。」
「應該是八歲左右吧,我讀小學二年級。那天我媽媽過生日,我用自己攢下的零用錢,在路邊花店為她買了幾支康乃馨。」
他似乎笑了一聲:「好像是三支?記不太清了,總之真的很少,我當時確實沒有任何經濟來源。」
那年的時奕比花店櫃檯高不了多少,但他從小就一副小大人模樣,笨拙又鄭重地用手指點了點康乃馨,詢問老闆多少錢一束。
老闆瞥了他一眼,低頭繼續看報:「七元一支。」
他從書包口袋裡翻出零用錢——那是他攢了一個多月的、四十枚黃澄澄的五角硬幣,再次細心清點了一遍後,有些悶悶不樂地說道:「我……我只能買兩支。」
時奕小心翼翼地取走十二枚硬幣,將剩下的遞給老闆。
老闆從報紙里抬起頭,扶了下老花鏡:「你一共帶了多少錢?」
說完不等時奕回答,便注意到了他尚未收起的一摞硬幣:「給你算三支吧,最後一支便宜賣給你。」
故事講到這裡,一切如常,甚至還有一絲小。媽媽的生日,陌生人微小的善意,都是會令人開心的元素。
許遠汀不解,所以,後面是有著怎樣出其不意的轉折?
「父母許諾那天晚上帶我去外面吃飯看電影,但我回到家之後,發現他們在吵架。」時奕似乎並未留意許遠汀注視著自己的目光,仿佛一個局外人一般,繼續平靜地敘述道。
「其實他們之前已經吵過很多次了。我父母是脾氣很像的人,針尖對麥芒,有時彼此不認同對方的觀點,卻一定要試圖說服對方,爭出個高下來。
「他們會儘量不在我面前吵架,但很不巧,那天我提前放學了,一進家門就與他們面面相覷。」
當時時奕在門口猶豫了好久,在糾結中,之前那種喜悅感早就消散了一大半,取而代之的只有深深的茫然。
他在門外偷聽,將自己的書包帶揪緊又捋平,如此重複了幾十遍,終於聽不見爭吵聲後,才轉動鑰匙開門。
一進門,便發現父母分坐在沙發兩端,中間仿佛隔了一道無形的屏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