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還想起很多,譬如懸樑的木偶,泡著衣服的水缸,嗆鼻的茶葉味,闖進房間裡的冷颼颼的風。她回過神時後知後覺,辨認出自己身在玄武湖邊,而不是燕子坪。
宋迤把在麗江經歷的一切都當做僅流通於兩人之間的秘密,在唐蒄手心裡留下在遠處等她的訊息。唐蒄不喜歡這樣偷偷摸摸的,但金萱嘉和尚樵來往甚多,她要是知道被尚樵喝下去的是什麼,說不定又要不得安寧。
還是先瞞著她吧。有書念的那三個人早就離隊去別的地方玩了,宋迤也藉口走到路邊,唐蒄聲稱要把宋迤叫回來分茶點,迅速往宋迤跟她約好的地方跑過去。
為了抓緊時間,唐蒄跑得氣喘吁吁的。宋迤看著她跑過來,正準備跟她說幾句,唐蒄就二話不說進入正題道:「你要跟我說素檻的事?」
宋迤把原本想說的話咽下去,回想著當日的情形::「似乎是侯亭照背著我們從麗江帶回來的。尚樵把那東西喝下去,肚子疼得厲害。」
「你去看她了?」唐蒄問,「她現在怎麼樣?」
宋迤神色平淡地說:「被關在警察所里,金先生把投毒罪名安在她身上,她沒有家人接濟,過得不好。」
住在監牢里,過得好才奇怪。反駁的話就在嘴邊,唐蒄憋著沒說出來,只揪著素檻的事細問:「金先生為什麼讓她吃素檻?你說那東西是人肉做的,尚樵她……」
「看上去是罈子里的東西不乾淨讓她鬧了肚子。裡頭環境不好,金先生又不給她治療,本就餓得皮包骨頭的人,」宋迤像是猶疑,別過臉說,「怕是撐不了多久。」
唐蒄捏著袖口不說話,宋迤又說:「那天是金先生和我一道去的。我本以為他會順便去提你二叔出來,不想他只是讓我見過尚樵,之後就令我走了。」說完這句,宋迤追問道,「你跟他說了你二叔的事嗎?」
唐蒄拖長聲音嗯一聲,將兩手背在身後:「大概是他沒放在心上,畢竟我們去麗江什麼都沒給他帶回來。再等等吧,也不是等不得。他帶你去見尚樵做什麼?」
「叫我看看尚樵的下場,恐嚇我不能有二心罷了。」宋迤見她沮喪,寬慰道,「你別難過,他要管的事情太多,一時忘了後來補做也是有的。」
唐蒄嘆息一聲:「我是可憐尚樵。之前看她病成那樣,本來能好好地活著,卻被蘇太太拉過來做靶子。」
宋迤講不出別的話來,說:「別難過了,回去吧。」
「你說不難過我就不難過了?」唐蒄驚奇地看著她,兩手合十故作高深,徐徐道,「我心地善良,連地上的螞蟻都不願踩死。哪像你,什麼都不在乎似的。」
宋迤不以為然,笑著說:「我當然有在乎的東西。世人在我眼裡沒什麼區別,死一兩個與我毫不相干。」
「這話我還是第一次聽說。」唐蒄收斂沉鬱,站到宋迤面前問,「你有沒有發現我和平常不一樣的地方?」
宋迤打量她一番,穿的不是新衣裳,也沒化什麼特別的妝,臉上的笑幾乎可以用歷久彌新來形容了。宋迤看不出來,唐蒄把手搖出殘影:「你過來你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