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英拉她起來:「當心被別人看到。」
她這話不錯,被人看見告給上級,又有不少人要遭殃。梅香退而求其次,說:「回房間打開窗戶拜吧。」
這事不光彩,菊花知道不可外揚,於是跟梅香金英收起香爐線香,又把蹲在檐下的桂圓抱回屋裡。
回到屋裡,打開正對月亮的窗戶,北風卷進屋裡,吹飛桌上稿紙書卷,急得蓮香叫道:「別開窗,我的書!」
妙蓮把地上散落的稿紙撿起來,發現是幾張還沒裝訂的書稿,笑著說:「竟然是《蓮香校李太白集》。喲,我們蓮香也學著宮外的文人自個兒編書呢?」
蓮香羞赧地從她手裡拿過書稿,川藥說:「李太白的書從古至今不知道被校了多少遍,換個人嘛。換李義山?他名聲沒那麼響,校他的詩也算為他略盡綿力。」
「光看前人有什麼意思?不妨來看看我們本朝的詩人呀。」翠香一下子跳到金香床邊,順手從枕下抽出一張信箋來,「這是專門為我寫的,三娘老師速來評鑑。」
金香挪到她旁邊。金蓮點上燭火,翠香自豪地念道:「《冬日浣衣贈翠香姊》:誰曉良辰同死日,怎知浣洗比征徭。手中廣袖同長路,盆里浮沫似雪飄。」
菊花把蓮香拉來:「你覺得如何?」
蓮香謙虛道:「比我寫得好。」
槐香用手桌子,忿忿道:「一點都不好。什麼良辰變死日,怎麼聽都是在說……在說那天的事情。」
那天寧嬪滿腹歡欣地接待皇帝,結果鬧得不歡而散。眾人臉色驟變,淑翠害怕有人偷聽,起身去檢查窗外。
川藥怒道:「你想害我們像你以前那樣挨打?」
槐香連忙投降:「別說別說,我不敢了。」
春景拿過紙箋看了看,道:「我看還算有趣,也沒見哪個古人會這樣寫洗衣。」她見金香面無表情,笑著說,「就這幾句還是生著氣寫的,你看這個。」
金香將紙箋翻過來,後頭明明白白地潦草寫著幾行小字:「前人寫得好,是想逼死後來人嗎?」
金香不覺微笑,說:「寫詩終究是不好。我們該把心思放在差事上,人人都想著獻詩,差事就沒人辦了。」
眼觀古今往來,求存之道不過是各司其職,各安其位。一介宮婢舞文弄墨已然過分,等她的眼界高過這道宮牆,只怕會志高命薄,尚不如碌碌無為,安泰一生。
金香明白這個道理,不敢給出太多正面評價。要是給予鼓勵,無疑會助長不安分的念頭,著實是進退兩難。
翠蓮搖搖頭,嘆道:「哎呀,人家志存高遠,跟我這樣做雜事粗活的人不是同類人。廣袖哪裡就同長路?前些天我還得賞了一件新衣服,上頭繡的比秋花還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