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過獎。」
「知道我今天為什麼叫你來嗎?」王夫人撐著桌沿站起,對插花沒了興趣,走到茶案邊,拿起上面的帕子仔細擦手。
「聽說夫人在交州時為瘴毒所擾,找民女來給夫人看診。」周濛垂著腦袋,一本正經作答。
王夫人點頭,「是,也不是,找你來看診只是個幌子,是我想見見你。」
這夫人倒是坦誠,周濛心說。
她又不傻,柳煙昨日跟她說這事的時候,她就知道這位夫人目的不純。
「不過,」她又清淺一笑,聽起來並沒有責怪之意,「你倒是真忙啊,我在此等了你半個月了,才把你等來。」
周濛伏地,「夫人恕罪,近期家師身體不適,民女一直在家中照料,也是昨日才知道要看診的人是夫人,望夫人莫怪。」
「這個我都知道,是我讓柳煙沒告訴你的。」
周濛覺得腦門一跳。
「起來吧。」
王夫人擦完手,華麗的寬袖隨臂輕掃,施施然拂過深茜色的裙擺,姿態閒適優雅,不顯倨傲。
同時,一絲馨香幽幽散發出來,令人心曠神怡。
「聽說,前些日子,宣城郡公家裡的小縣主來這裡把你給打了,可有這事?」
周濛坐起身,垂著頭,眼睛隨著思緒翻浮,眨了一下,半晌沒說話。
王氏見她不做聲,以為她沒聽懂,解釋道,「就是司馬琳,她是不是打了你?」
周濛態度恭敬,「縣主不曾打我,多謝夫人關心,」她微微笑道,「夫人,要不民女先給您號號脈吧?」
王氏的心頭又浮起一陣並不舒適的訝異。
這姑娘渾身上下沒有一點宗室貴女該有的氣韻,反而一身讓人不喜的市井氣息,讓她情不自禁就把她當作下人對待,一個下人,怎麼敢三番五次地這麼跟她說話?她說的這是什麼話?還撒謊?撒完謊,還來做她的主?
可是她又明明知道她不是個下人,她是司馬規的女兒,是他生前的掌中珠、心頭肉。
她笑容僵了一瞬,隨即還是應了,「也好。」
周濛朝王氏亮了亮自己的手腕,示意她把手放在案上的一個手墊上,那手墊有些舊了,還灰撲撲的,周濛怕她介意,又拿出一張乾淨的絲帕,蓋在手墊之上,不巧,眼前又遞來一張新的絲帕來。
「用我的吧。」
和這一塊相比,她拿出的那一塊簡直粗劣得像塊抹布。
周濛微笑接過,她也沒有什麼不快,是她考慮不周了,這位王夫人的講究程度已經遠遠超過了她的能力,光這一塊絲帕的質地,就是她從沒見過的極品。
她的手上還有些剛剛生出的凍瘡,她又討了另一張絲帕,蓋在了王氏的手腕上,這才用自己粗糙的手去尋她的脈搏。
王氏當然也看到了,豆蔻年華的少女,一雙手居然比她這四旬婦人的手還要粗糙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