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她不去想這件事,把自己當成一個普通人,也能活得心安理得。
現在,被這般逼問之下,「見死不救」四個字,她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
見周濛一直沉默不語,王氏毫不掩飾地表現出失望來。
她嘆了口氣,唇角露出一抹輕蔑的笑,「你和你父親可真不像啊。
「你可知道,直到現在,中山國還有很多人都念著你的父親,我的先夫也曾經不惜前途為他申冤奔走,我的長子蕭恪以後還會繼續這樣做,你知道為何如此?
「因為你父親他是真正的英雄,他十六歲上戰場,一腔熱血,阻匈奴、平北境,內政上,在封地中改革田役、輕徭薄賦,他當中山國世子的那十餘年,國中乃至冀州百姓對他無不愛戴稱頌。只可惜,呵,這世道,風頭太盛必招奸人嫉恨。
「但直到他死,他都沒後悔過自己的選擇,他那樣一個志向高遠、不落凡塵的錚錚君子,卻生了你這樣一個女兒?」
周濛垂著頭,喉頭哽住,說不出話來。
***
銀珠被救出來的時候,已經奄奄一息。
她在獄中遭受了非人的虐待,下/身撕裂,血流不止,達野把她帶回了家,可是,當天夜裡,人就沒了。
周濛知道消息的時候,一大早就趕去達野家中看望。
銀珠走了,他家裡沒人了,她請達野與她一起上山,反正他也要做活掙口飯吃,不如她雇他給元致做飯,也減輕小苦的負擔,讓他能有更多精力在生活上照顧元致。
達野答應了,說替銀珠處理了後事就去。
可是,三天後,她如約下山,去達野家裡找他時,又聽到了他的死訊。
是他家鋪子的鄰居阿翁告訴她的。
阿翁說,銀珠被他帶回來以後,剛死第二天,金校尉居然帶人來把他的鋪子砸了,達野悲憤難當,說他們這是犯法,然後就被打了。
兄妹倆的屍體直接被扔到了城外的亂葬崗,達野死的時候還肢體不全,是被巡城衛的那些人用棍子榔頭之類的活生生給打死的。
「這世道,人命不值錢吶,何況還是個胡人,哎,多好的一個小伙子啊,又勤快又實在的,可憐,可憐啊。」
說到這裡的時候,阿翁也情不自禁擦起了眼角。
周濛渾渾噩噩,去了城外亂葬崗,雇了幾個人將兄妹倆的屍體找出,妥當安葬後,她才回到山裡,躲在房中一天都沒出來。
元致聽到動靜,去敲她的房門,只見她趴在床上悶悶地哭。
「怎麼了?」他輕聲地問。
她這幾天一直往城裡跑,他猜她應該是有事,但是是什麼事,他也不知道。
小姑娘哭的那麼慘,但好在人沒出事,他想離開,卻被叫住,「別走。」
周濛啞著嗓子喚了一聲,「你等我一下。」
元致於是找了個蒲團坐下,看著她擦乾了自己臉上的眼淚鼻涕,眼圈鼻子全是紅的,還在一抽一抽,似乎傷心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