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曉時分,一聲啼叫聲從濕漉、幽森的樹林深處響起,周濛如夢初醒般打了個激靈。
這啼叫聲似嬰兒的啼哭,但更加尖利,且氣息綿長,在這冷夜中顯得詭異而可怖。
這是什麼東西?她的腳步終於緩了下來,石斌發現她有些不對勁,隔著不遠跟在她的後面。
周濛揉了揉太陽穴,「這是……」她喃喃自語,「這是……猿啼?」
一直在前領路的兩個轎夫,在梅三娘的請求下,也向周濛靠了過來。
領頭的轎夫以為她害怕,勸慰道,「是猿,我們應該是進入了他們的領地,不過沒事的,它們通常不攻擊人。」
他對此地十分熟悉,對自己的判斷很有自信。
黑暗中,周濛不由自主地點頭,剛要開口讓大家繼續走不用管她,接著又是一聲,啼聲陡然變得暴戾。
石斌握緊了腰間的刀柄,在漠北,狼群他也遇到過不止一次,但猿這種獸,他還是第一次遇到,不知該怎麼對付。
那轎夫低聲安撫眾人,「沒事沒事,大家走快些,過了這一段就安全了。」
梅三娘也出聲附和,「猿不會主動攻擊人了,腳步輕一些,儘快離開就好,不必害怕。」
周圍極黑,她看不清周濛的面容,但是現在離得近,聽到她的呼吸似乎有些急促,極小聲地問,「阿濛,怎麼了?」
周濛就近找了根樹幹扶著,過了許久,她才搖了搖頭,「就是覺得……有些難過。」
不過是幾聲猿啼,卻像是要把她拉入另一個並行的時空,在那裡,也是這樣的一個林間雨夜,記憶里的那個「她」,似乎經歷著一股異常悲痛的情緒。
不知為什麼,她什麼都沒說,但梅三娘好像懂了她的感受,伸手摸了摸她的發頂,「沒事的,阿濛,只是記憶而已,不是真的,不要害怕。」
被悲痛攫住的心緒暫時從模糊不清的記憶中抽離了些許,周濛將腳步邁得更快,這地方漆黑冰冷,很容易失神,她感到眼角濕熱,應該又流出了一些液體。
「嗯,快些走吧,」她不動聲色地將血淚隨手擦掉,師父他們說的對,得儘快離開這裡,到了目的地,才能搞清楚這古怪記憶的真相。
***
又走了一個上午,到午時終於雨過天晴,天光大亮,停下吃乾糧的時候,周濛找了個視野開闊的高處眺望遠方,身前身後俱是綿延不見盡頭的群山,其間高峰低谷交相錯落,原來他們真的已經走到了巫山山脈的深處。
即便當下是冬季,葉木蕭索,但山體上覆蓋的厚厚植被仍然有一種密不透風的感覺,雨後,整個巫山山群都升騰起大片的白霧,像輕紗拂過一個又一個孤絕的山峰。有時太陽從雲層中露出一點臉來,還能映照出光彩絢麗的數條虹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