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雪眉眼微垂,嘆口氣,又蹲下身,動作麻利地把墓碑前的一個銅盆從雪中清理了出來。
梅三娘意味深長地說,「其實你要是能早點想通,很多事情就不會發生了,不過還好,只要在你入土之前想通,都不算晚。」
對於一個垂垂老矣的長輩來說,這樣的話不能說不冒犯,但夜雪一如既往地沒有在意。
她拍拍周濛的手,讓她和自己一起,一同圍坐在銅盆的旁邊,然後,從手上提的竹籃中取出火舌和木屑,在火盆中點燃了一堆火,最後,又從籃中去出壓在最下面的一大捆黃麻紙和幾根線香,給周濛遞了過去。
「小女君,還沒上過香吧?」她慈和地問道。
周濛伸手將手中線香放在銅盆的火苗上點燃,以祭拜親長之禮,分別在兩座墓碑前作揖下拜。
剛坐回去,就發現裙擺上沾了好些地上的濕泥,夜雪也看到了,「沒事,在火盆邊烤烤,烤乾了一拍就乾淨了。」
說著又遞給周濛一沓黃紙,教她一點點往火盆里扔。
火苗越燒越旺,映在臉上微微有些發燙,偶有寒風吹過,可謂是冰火交織。
眼前這一盆火光,也是方圓百步之內,唯一的一點溫暖亮麗的色彩。
夜雪的神情同樣溫柔,她問周濛,「小女君,你叫什麼名字?」
周濛一愣,才想起來老人隱居多年,不了解她的身份背景也很正常。
老人又笑著說道,「你是玉兒的孩子,對吧?」
周濛知道,玉兒是指她的阿娘,她小字彌玉,師父以前叫她阿玉。
她點頭,同時說,「我叫周濛。」
「周……濛。」
老人也跟著輕輕地吐出這兩個字,她讀「周」字的時候,語氣要稍微重些。
「倒是沒想到,你母親給你取了這個姓氏。」
她又微微一笑,「不過,姓周好,比姓王,姓司馬……都好。」
她話裡有話,周濛當然知道,王與司馬有仇,而且也太過招搖。
夜雪抬手指了指右邊的墓碑,「你外祖母的生母姓周,你母親興許是想讓你隨了她老人家的姓。」
原來如此,周濛也是第一次知道自己姓周的淵源。
「多大了?」老人的眼中依舊含著笑。
「十五了。」
老人頷首,「十五……可許了夫家?」
她溫柔得就像一個操心著孫輩的尋常老祖母。
周濛如實答道,「沒許夫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