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這麼想著,他繞過屏風,目光立刻就鎖定在了站在窗前的一個人身上。
他披著一件白色的錦袍,墨發披散而下,身材頎長,一手扶著窗欞,正看窗外的春景,外頭正好是一園子的海棠花海。
裴述難得地感到拘謹,他手一抬,對隨從說道,「下去吧,院子裡不必留人,都退遠些。」
隨從很機靈,立刻就走了,窗邊的人聽到了動靜,終於轉過了身來。
他面色蒼白,眉眼神色極靜,看到裴述的一瞬間,眉眼舒展,竟是淡淡的笑意。
裴述也不禁一怔,突然感覺無法將眼前白衣的男子與漠北殺神元致聯繫在一起,若不細看,他真的以為是元符回來了。
他還很有禮,沖他點了點頭,「裴公子,別來無恙。」
他這話說的沒毛病,他和元致雖然不熟,不過,在兩人少年時確實有過一面之緣。
裴述挑了挑眉,旋即笑起來,「聽聞玄時已經大好,裴某心下十分欣慰。」
「一應仰賴裴公子的關照。」
「哪裡哪裡,都是自家人,玄時何必與表兄如此客氣。」
元致低頭微微一笑,「裴公子句句不離玄時,可你明知我並不是玄時。」
「哦?是嗎?」
裴述佯裝驚訝,一抬頭,卻與元致相視一笑。
此時的他已經不感覺緊張,繞過屏風在座位上坐下,抬頭就見元致也跟了出來。
他的行止斯文,甚至稱得上儒雅翩翩,就連元符本人,都未必有他這般氣質高華,哪裡有一絲一毫像個武將?
「世子殿下可真是個妙人,」裴述將視線一收,斜斜往靠墊一歪,恢復了平日裡最舒服的模樣。
「當年漠北一見,公子之聰慧,至今讓在下印象深刻,我與公子不是敵人,還是坦誠為好。」
元致也緩緩落座,他動作流暢,除了有點虛弱,行動上已經全然沒有病痛的痕跡。
他說話的聲音輕、慢,而且低沉又柔和,絲毫不見激憤之色,裴述沒想到一個經過如此大起大落、剛剛死裡逃生的人,心境還能有如今的沉穩。
「與世子殿下相比,我只不過是有些小聰明而已。世子既然快人快語,那我也省了諸多彎彎繞繞,世子當初來信說要來洛陽,如今身體也大好了,不知將來有何打算?」
「僥倖逃生,還不敢說有什麼打算,」元致轉頭又看了看窗外,眉眼溫柔,「只見如今洛陽春色正好,便知能活著已是難得。」
他臉色越是溫柔無害,裴述的臉色就越是暗沉,他半個月前連自己的死都能拿來算計,他說他沒有打算?信他個鬼。
「繼續做你的元符大公子?」
元致很認真,點點頭,「兒時我就聽玄時說過洛陽繁華,我卻從未到過洛陽,漠北苦寒,我一直對南方心生嚮往,如今有這樣的機會,不妨也做一回這洛陽城裡的富貴閒人。」
裴述毫不掩飾地冷笑了起來,也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