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濛最怕的就是他被人灌酒,與一個爛醉的男子同處一室,管他是什麼好人,她都覺得不妙,她便一直盯著他的靴子,發現他腳步穩健,應該是清醒的——畢竟,男子醉了是什麼鬼樣,十來歲就在天青閣廝混的她可太清楚了。
很快,僕婦端來同牢合卺的東西,她老老實實跟著她們教的做,他也很配合。他還穿著大紅的喜服,而她這副打扮實在顯得缺了點莊重,好在他也沒說什麼,連看都沒在她身上多看一眼。
小小的一個意外發生在喝合卺酒的時候。因為交換那匏瓜劈成的酒盞,她的手背不小心滑過了他的手心,而他竟差點把酒盞摔了,二人的一舉一動,僕婦們自然看得一清二楚,發出一陣鬨笑——
「侯爺別緊張,慢慢來便是。」
僕婦們在調侃什麼,這洞房之中誰能聽不明白?
可是假夫妻終究入不了真洞房的,僕婦們的笑鬧,周濛一個字都沒有聽進心裡去,只抿唇故作嬌羞之態,她以為元致也會大差不差地配合她做個樣子,不料,他似乎真的有一點手足無措。
他緊張得雙手一會兒握拳一會兒攥緊袍角,像他那樣的性子,很難說是裝出來的。
周濛感到詫異,不知道他為何如此,正疑惑地抬眼,不巧只看到他正仰頭飲盡瓜中苦酒,白皙的頸項上喉結隨著吞咽滾動。
她只好低頭,把手中瓜盞里被他剛剛喝過還剩一半的甜酒也一飲而盡。
至此,婚儀才算全部完成,若是正常夫妻,就該放下床帳於身後床榻上完成人倫之禮。可是,他們之間顯然不該有這樣一步。
等元致沐浴完,也躺上床塌的時候,周濛一覺都睡醒了,床簾厚重,看不清天色,也不知過了多久。
小睡了一覺,她沒有那麼乏了,閉起眼睛竟不太睡得著,加上身邊人時不時翻身的動靜,她就更加睡意缺缺。
其實元致在榻上的動作很輕,若不是她醒著,根本不算吵人。
此刻她睡里,他睡外,兩人中間自然而然就形成了一個至少還能躺下兩個成年男子的巨大空檔,他翻來翻去也沒有絲毫靠過來的意思,她其實心裡明白,也從來沒有擔心過他會碰自己這件事情。
別說他有未婚妻宇文慕羅在先,就算不是心中另有所愛,憑他的身體機能,都未必能夠正常行.房。
一年前聽師父從洛陽回來後說過,他的毒侵體很深,時間又很長,反反覆覆毒發多次,雖然日後有念君蠱子蠱慢慢祛除餘毒,但是身體能否恢復到中毒之前,這一點誰也說不清楚,而且這等私密之事,師父斷然不會特地去查診。要不是要與他大婚,周濛都想不起來身體機能興許還包含著這樣一層含義。
直到幾天前,溫如又鬼鬼祟祟湊到了她耳邊,說她聽城中有人在傳,說思北侯早就被太醫判定,說他根本沒有綿延子嗣的能力。消息傳得極廣,人人皆是唏噓,道難怪思北侯的一張臉生得如此俊美絕艷,卻一直沒有京中貴女向他示好求嫁,原來竟是這個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