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夫人上了年紀,不宜吃油大的,可一同用膳的又多了容因和小奶糰子,廚娘便花了點心思,一魚兩做。
一道燉湯,一道清蒸。
鰣魚最為肥美的便在其鱗下脂肪,因此無論是清蒸還是燉湯,廚娘都未曾去鱗。
清蒸鰣魚工序略有些複雜,要先將魚內臟清理過後,將魚以沸水燙去腥味,而後入盤,佐以提前備好的春筍、香菇和其餘佐料,蓋上豬網油上籠蒸一刻鐘,待魚香已濃,揭去網油,再澆汁而成。
廚娘手藝好,魚處理得乾淨,湯汁亦調得恰到好處,整道菜做得鮮香醇美,既保留了鰣魚原本的鮮美和清香,又不顯得寡淡。
而鰣魚湯則要簡單的多,只需放入黨參、白朮、淮山藥和其餘一些佐料,再吊在銅爐里慢火熬足時辰,最後盛出來時撒些鹽,滴幾滴香油,便能做得清香軟爛。
這道湯是廚娘專門做給祁太夫人的,本身是道藥膳,最適宜脾胃虛寒、中氣不足之人食用。秋嬤嬤見了,將那廚娘連夸幾句,又派人去送了半吊賞錢。
容因一貫愛吃魚,只是礙於長輩和規矩,便只是時不時地夾一筷。
她心裡正暗自遺憾著,碗裡卻忽然多了一筷魚肉。
容因詫異地抬起眼,恰好撞上小奶糰子飄忽不定的眼神。
「笨死了,想吃什麼自己添,這麼大個人這都不會」,頂著被抓包的尷尬和羞窘,祁承懿故作嫌棄地道。只是頭卻飛快地轉過去,不敢再與容因對視。
容因輕笑一聲,柔聲道:「多謝。」
一邊說著,她低下頭,掩去眼底翻湧的複雜心緒——
她記得當初在榮禧堂吃的第一頓飯。
彼時她戰戰兢兢,努力討好,也像今日這般夾了一筷魚肉給小奶糰子,卻被嫌棄了個徹底。
如今不過短短兩月,已是時過境遷。
*
用過飯,離祁太夫人午歇還有些時候,容因並未馬上離開。
今日她在,便自然而然地接替了雲溪讀佛經的差事。
祁承懿也十分乖巧地安靜下來,坐在一旁,小手托腮,一副認真聆聽的模樣,只是不知能聽懂多少。
讀了一盞茶功夫,容因有些口乾,正要請雲溪去添一壺新茶來,秋嬤嬤卻忽然從外頭進來,手裡端的木托盤上放著一碗黑褐色的藥湯。
還沒走近,容因便聞到一股嗆人的藥味。
「太夫人,該喝藥了。」
容因一怔,放下手中的經卷,站起身讓到一旁。見秋嬤嬤將那藥放到几上,她才問:「嬤嬤,祖母身子不爽利麼?這是什麼藥?」
祁太夫人睜開雙眸,目光慈和:「沒有,你放心,祖母身子好得很,就是這陣子偶爾咳嗽幾聲,這幾日都快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