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回籠的瞬間,她想——
太好了,碧綃安然無恙。
她抬手,想替碧綃擦乾臉上的淚,卻意外發現自己的手臂難以彎曲。
容因低頭,見兩隻手臂都被用長杉木製成的夾板牢牢固定。
她笑了笑,想說哭什麼,我這不是好好的麼?
誰知一張口,還沒來得及發出聲音,胸腔突然傳來尖銳的刺痛,止不住咳起來。
「夫人快別說話了。李郎中說您五臟六腑受了震盪,傷了心肺,這幾日定要臥床靜養。」
容因微微頷首。
卻忽然想起些什麼。
環視一周後,她眸光微閃,終於明白自己心底那種總覺得少了些什麼似的空落落的感覺從何而來。
抿了抿唇,容因努力減少胸腔的震動,用氣聲問:「祁晝明呢,怎麼不見他?」
碧綃去端湯藥的手一頓,斂下眼底的神色嗎,端起床塌邊那碗黑褐色的湯藥,道:「大人……有公務,出府去了。夫人,這藥涼了,我再去小廚房替您熱一熱。」
容因蹙了蹙眉,狐疑地盯著碧綃的背影,總覺得她有所隱瞞。
碧綃才轉過屏風,耳邊忽然傳來她嘶啞的聲音。
她說:「碧綃,你方才裝進衣袖中的,是什麼?」
泛黃的紙張上,那處新添上的字跡顯得格外明顯。
似乎是太過匆忙,那字寫得極為狂放潦草,與整張紙上其餘那些娟秀的簪花小楷對比鮮明。
那是她曾放在祁晝明書房的和離書。
如今卻在這個節骨眼兒,以這種形式回到了她手中。
「撲通,撲通。」
心跳聲一點一點放大,漸漸的,仿若擂鼓,在她胸腔中發出躁動的嗡鳴。
少女穿著單薄的白色中衣,面色蒼白近乎透明。
她於劇烈的心跳中抬眼,定定看向碧綃:「碧綃,我要出府。」
直覺告訴她。
出事了。
祁晝明出事了。
否則他不可能在這個時候,留下一張簽好的和離書,不見人影。
*
深夜子時,直城門大街。
街頭巷尾,有好事者隱在牆角一隅,大氣也不敢喘一聲。
打更人敲著梆子路過,直愣愣就要往前去,卻被人一把撈了回來。
「你不要命了?不看看前面是什麼陣仗,也敢過去。」
打更人一臉茫然:「什麼陣仗?」
一邊說著,他探出頭。
只見遠處,黑壓壓的人影仿佛一團濃重的陰雲,將黔國公府圍了個水泄不通。
銀亮的劍刃在漆黑夜幕中泛出金屬的冷光。
「那些是永清殿的人,你看不出嗎?」
「永清殿?」
打更人瞪大雙眼,連忙噤聲。
祁晝明深深看眼面前的朱漆高門,薄唇微勾,陰戾的瞳仁中露出猛虎享用獵物前的渴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