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的只有他。
不知何時,他的小夫人竟已將這小崽子收拾得服服帖帖,甚至心甘情願喚她母親。
可很快,他又釋然。
低頭輕笑——
她這樣厲害,連自己在她面前都甘拜下風,更何況是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兔崽子。
*
祁承懿從祁晝明被送進天牢那日起便一直失魂落魄。
白日裡時不時偷偷躲著一個人哭,夜裡更是常常夢魘。
有一夜容因好不容易睡下,半夜驚醒,卻發現他正抱著小枕頭站在自己床邊,直勾勾盯著自己,瞬間將她三魂嚇去七魄。
今夜他卻早早睏倦,一用過飯,便躺在矮塌上昏昏沉沉地睡過去。
容因想將他抱去床榻,卻忽然被人拽住手腕。
她回頭,見是祁晝明。
以為他會像先前每一次那樣將小奶糰子趕回西院,容因唇瓣翕動了下,才要開口解釋,卻聽他低聲道:「你肩上才受過傷,我來。」
她一怔,抿唇笑著讓開。
不知是睡得不安穩還是挪動的動作大了些,祁晝明才將他放在床榻上,他卻忽然睜開眼,抓住了他手臂。
祁晝明蹙眉。
然而不等他開口,小奶糰子便抿了抿唇,一臉懇切地問:「父親……不管怎麼樣,你都是我父親,對麼?」
嗓音糯糯的,卻有些發顫,似乎生怕得到一個否定的答案。
母親那夜突然來尋他,支走了嬤嬤和青松,門窗禁閉,讓碧綃姑姑在外守著,寸步不離時,他便隱約知道,似乎出了什麼大事。
起初他以為與父親有關,嚇得臉色煞白。
可沒想到,她卻給他一張血書,告訴他,他的身世另有隱情。
父親從前的那些冷淡和疏離一夜之間都有了答案。
原來他一直認為的、揣測的,都不是真相。
真相比他所料想的,還要讓他難以接受。
可信上說的那些,母親告訴他的那些,他都不怕,也不在乎。
他只是害怕……他有了生父,他就可以光明正大地甩開他這個累贅,不再繼續做他父親。
畢竟,他本就是不怎麼喜歡他的。
祁晝明深深凝著他,幽黑的瞳仁晦暗不明。
沉默著,沒有回答。
小奶糰子的目光,一點一點地黯淡下去。
握著他衣袖的手,漸漸鬆開。
他忍著哭腔,小小聲道:「我知道了。」
眼淚卻在眼眶裡打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