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樣睚眥必報的人,又怎會甘心?
不過是死死壓抑著心中的恨,一日又一日反覆咀嚼,自我消化罷了。
沉默良久,他轉身,輕輕撫上少女因為不安而略顯蒼白的面容。
幽黑如深潭般的雙眼凝向她,一字一句地鄭重叮囑道:「因因,今夜我會命庚一帶人來府里守著,無論是誰來叩門,即便是崔家人,你也絕不能開門,知道嗎?」
容因笑著,輕聲說:「好。」
「你放心,我們定然平安等你回來。」
*
承德殿內,皇帝聽著外面混亂的哭喊聲,安穩地坐在外殿條桌後的那張大紅酸枝卷草紋圈椅上,身上蓋了厚厚的絨毯,雙目微闔,似在閉目養神。
殿中無比冷清,燈花嗶剝聲在寂靜中顯得格外明顯。
宮人早已四處逃散,唯有孫添,焦灼不安地走來走去。
「噹啷」一聲,殿門驟然被推開。
冷風呼呼灌進來,將殿內的流蘇垂幔鼓得颯颯作響。
一縷銀白的月光照進殿中,將來人和她身後之人的身影拉成一道細長的黑線。
是太后。
皇帝倏忽睜開雙眼,直勾勾看向她。
深邃的黑眸卻平靜無波,並沒有流露出身陷絕境的惶恐和怯懦。
蒼白的唇微微牽起,他說:「母后,你來了,朕等你很久了。」
太后心頭一陣狂跳。
她身後,皇后低眉斂目,絲毫不敢抬頭迎上的目光皇帝。
唯獨讓人覺得奇怪的是,太后與皇后都在,可獨獨不見太子。
太后壓下心底莫名的不安,擰眉道:「皇帝,事已至此,你莫要再故弄玄虛。」
「哀家知道你身子不好,今夜前來,是想同你商議商議,不如寫一封退位詔書,傳位給太子,今後在這承德殿專心養病,皇帝意下如何?」
商議?
皇帝眼中閃過一絲譏誚。
「母后」,他輕嘆一聲,細瘦的眉眼間隱約透出一股哀傷,「母后何必如此著急,難道您就不想,同兒子好好說說話嗎?」
「皇帝想說什麼?」太后冷笑一聲,「說你對你的外家是何等無情,要執意保全一個殺害他們的兇手,讓他們死不瞑目,讓你的母親日夜難眠?還是說你為了給你那做下不臣之舉的好皇兒脫罪,給他一個好名聲,就要將那些莫須有的罪名扣在你母親頭上?」
「莫須有?」皇帝將這三個字在唇齒間細細咀嚼了一遍,忽然放聲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