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元歲又是太后娘娘的侄孫、亭侯之子,身上還帶著爵位,這樣的身份讓沈涵也不能以頂撞上司的罪名將元歲轟出去,只能頭疼地聽著元歲耍無賴。
就在沈涵被元歲煩得不得了、差一點就要破防的時候,齊滺開口說話了:「沈大人。」
齊滺的聲音帶著幾分低沉,不像以往他說話時那種輕快的語調,反而帶上了沙啞。這種聽起來並不算悅耳的聲音卻讓屋內其餘三個人都不由自主地安靜了下來,不約而同地將目光都落在齊滺的身上。
齊滺坐在下位,他的身形消瘦,即便穿上絳紗袍,看起來也十分稚嫩,一看就知這人絕不是官場老油條,反而像是誤入狼群的羊,再告訴周圍每一個狼子野心人,肥羊在此速速來宰。
可是在這一刻,陽光灑落在齊滺的半張臉上,讓他的臉一半暴露在陽光下,另一半隱藏在陰影里,竟讓齊滺無端多了幾分冷冽來。
這一刻,沈涵恍惚間覺得,齊滺給他的感覺竟有些像一個人——
像那個高坐明堂不染塵埃的皇帝陛下。
齊滺用很慢的語氣說:「沈大人,你知道陛下為什麼一定要修這條從大興到洛陽的路嗎?」
這個問題沒人知道。從這個消息從勤政殿傳出來到現在,他們私下裡想了不知多少遍,都沒能明白,為什麼蕭楫舟放著好好的官道不去修繕,反而要重新修一條路來。
齊滺也沒指望沈涵回答,他自顧自地說道:「現如今大興至函谷關的官道盤旋蜿蜒,行人行走尚且困難,更何況是車隊通行?正因如此,官道崎嶇且破敗,才導致關中關東不通,同為一國,竟似分處兩地。」
「道路不通,關東與關中行商困難,商人來往耗費巨多卻收益微薄,因此商人肯行商於關東關中者寥寥無幾,偌大關中,竟找不出一家商會來。」
「商旅不行,關中資源無法與外界交易,百姓就算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也無法賺得更多家用,只能靠著幾畝薄田勉強度日。」
「這幾年大索貌閱,戶部遞上來的奏摺中寫到,平民百姓之家,每一個三口之家一年的收入約在兩貫左右,可是關中百姓,帝王所在之處,平均收入竟然僅僅為一貫五百錢,遠遠低於關東和江南的平均水平。」
「沈大人,你可知這是為什麼?」
沈涵啞口無言——
還能為什麼?商旅發達的地方,百姓有其他的收入,自然更富裕些。而關中不與外界通商,相較於來往交易繁茂的關東和江南,關中竟像是被鎖在函谷關內一樣。
齊滺又道:「這些年來,大梁天災不斷,可是不論是江南還是關東,都能很好地解決天災,災年也不至於讓百姓無所依靠。可是為何每次一到關中天災,死亡人數便是關東與江南的幾倍?」
沈涵訥訥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