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氣太重,屍身難以腐爛。怨魂便在桃源村的最中央建了一座祠堂,窮盡奢侈,將自己生時的模樣藏了進去。
或許是還無法接受自己早已死去的事實,所以這些殘魂便不約而同,遠遠避開了這座屍身長眠的祠堂。
與此同時,他們引誘無數修道之人,費盡心思將對方留在這裡,渴望能得庇護,從而避免那場血流成河的災難。
怨魂神識混沌,渾然不知自己早就已經成了與昔日那些劊子手一樣,滿手血腥的惡鬼!
溫珩閉了閉眼睛,半晌,長長呵出一口氣。
忽然手被人拉了起來。
他睜眼看去,他的師尊輕輕捉著他的腕,用帕子將那指節上沾的穢物仔仔細細擦拭下去。
郁明燭眼中含笑,似隨口打趣了, 「那腐屍有這麼好看?引得乖徒看了許久,還要上手去摸。」
溫珩頓了頓,心頭那點沉重也隨之消散了些。
他搖頭, 「不好看,丑。」
郁明燭一抬眼,無聲詢問。
丑怎麼還看還摸?
溫珩: 「丑的可以不看,丑到牛批的,弟子想開開眼。」
郁明燭一默。
他的手被握著,那人的動作輕柔得過分,像是在擦拭什麼稀世珍寶,碰一碰就要碎掉的瓷器,耐心又細緻,將指縫裡的穢物揩得乾乾淨淨。
指尖下意識勾了勾,忽而覺得被凍僵了的手有些回暖。
「好了。」郁明燭道。
默然間目光相觸,那雙狹長深邃的眸子裡莫名壓抑著異樣的情緒。
溫珩抿了抿唇,轉過頭。
他還是選擇跟陳寡婦對望吧。
誰知下一刻,那口罈子居然咚咚晃了起來。
……陳寡婦可能不願與他對望。
晃動越來越劇烈,連同著旁邊幾口被開了封的罈子一起,如同沉睡的魂靈猝然被侵擾,陷入惶恐和躁動。
與此同時,一隻火紅靈蝶飛了進來,長翅一震,撲簌簌抖出兩行匆忙字跡:
崇煬帶著北昭弟子與半個村的怨鬼打起來了,速歸!
簡潔明了,畫面感極強。
溫珩: 「……」
溫珩掃了一眼躁動的壇棺,也沒空再管方才的眼神不眼神,又轉頭看向郁明燭, 「師尊。」
郁明燭與他心照不宣, 「乖徒想打草驚一驚蛇了?」
溫珩嗯了一聲, 「驚個大的。」
隨著他話音落下,郁明燭摺扇一甩,洶湧靈力在蓄力間靜了一瞬,又陡然爆發——
強橫的靈力掃過整個祠堂,梁木和長柱依次斷裂坍塌,成百上千的壇棺被霎時間震碎。
地坼天崩,巨響穿雲裂石。
桃源村所有的怨鬼都感受到屍身畢露的威脅,在驚慌與恐懼中陷入瘋狂的躁動,朝著他們的方向湧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