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溫珩及時回過神來,一手拉住她,另一手穩穩撈過甩出去的貝殼,救回了上面一團黛綠色的藥藻。
女鮫驚魂未定地拍了拍胸口,朝他行了個禮, 「多謝客人。」
溫珩問: 「無妨,敢問你這是要往哪裡去?」
女鮫的聲音古樸柔和: 「鮫王陛下病重昏睡多日,巫醫查不出緣由,只好日日以藥藻續著一口生氣,我去給陛下送今日的藥藻。」
溫珩抿唇, 「他中途可曾醒過?」
「少數時候會清醒片刻。」
「那他醒了會去做什麼?」
「不做什麼,」女鮫道, 「只會一言不發望著外面出神,就是那邊。」
溫珩循著她的話,轉頭望出去。
從這個角度,恰好能看到蓬萊宮主殿的庭院內有一棵高聳繁茂的珊瑚樹。
碩大繁榮的傘蓋垂下來,掛著無數珊瑚海草,隨著水波飄飄蕩蕩。
溫珩雙眸恍惚了片刻,恍然看到似乎許久之前,曾有兩個鮫人族的總角孩童,一男一女,在樹下追逐嬉鬧,長尾甩出的磷光在珊瑚間時隱時現,笑聲悠揚。
回過神,溫珩頷首: 「原來如此,那便不耽誤你的時間了。」
女鮫端著藥藻離去。
可身形交錯的剎那,溫珩倏地清晰感受到女鮫身上的一股寒煞之氣。
以及那雙在水中琉璃色的眼睛,其中一隻……竟然缺少了一半顏色。
眼神也是呆滯死板的,如同少了一部分的魂魄。
與此同時,那股寒煞之氣實在過於熟悉,讓他從魂靈深處生出一陣震盪。
以至於,即使女鮫的身影已經沒入海草尋不見了,他仍然站在原地,捻了捻指尖,眉心一點點擰了起來。
……
溫珩要去的地方不難找。
這處殿堂周圍的海草珊瑚更加茂密些,簇簇都有及腰高。
就顯得廣闊無垠的湛藍色海水之間,他要找的那人玄衣烈烈,長身頎然,立在庭院裡更加顯眼。
聽到動靜,那人回首朝他這邊望過來。
目光相觸的剎那,對方狹長濃黑的眼眸中閃過種種思緒……唯獨沒有昔日一貫的淺笑。
郁明燭抿起薄唇,別開視線,冷漠道: 「你來做什麼?」
溫珩抿出一個笑: 「我自然是來找你的。」
郁明燭似是聽到了什麼笑話,扯了扯唇角,譏諷道: 「找我?你先前百般哄騙,對我避如蛇蠍。如今怎麼反倒專程來找我?」
在南潯花言巧語地騙完他,毫不留情抽身就走。
如果不是船上巧遇,只怕天下之大,從此他再也找不到溫珩這個人了!
郁明燭心頭鬱結未消,許是自己都沒意識到自己這話說得有多像個被始亂終棄,棄如敝履後,滿心幽怨的怨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