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右寺丞何縉。
何大人一看,眉宇皺了皺。
一個主簿,兩位署丞,都是鴻臚寺里的小官,都是他的下屬。
平日裡做事,雖不夠機靈,但勝在踏實,工作都能勝任。
可現在,鴻臚寺衙門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真要說道上峰的私事,躲去角落嘀咕,怎麼還站在院子正中間,被人家劉大人問到腦門上了?
真夠棒槌的!
心裡埋怨著,何縉還是站出來撈了三人一把。
「劉大人,」他快步過來,與劉靖拱了拱手,道,「我還沒有與劉大人道喜呢。」
劉靖的唇重重抿了抿。
何縉這句話,已經讓劉靖坐實了自己的猜測。
宮裡賜婚的聖旨,是給徐簡與郡主的。
顧不上是什麼感受、體會、滋味,現如今擺在劉靖眼前的還有更加迫切之事。
他是「知道」還是「不知道」。
他若不知道,那就是徐簡議親,壓根就沒管過他劉靖,當他不存在。
挑剔些的御史是完全可以拿此事做文章的。
只是,聖上都下旨了……
劉靖吃不准聖上的意思,不敢隨意擺出毫不知情的樣子來,可要是說他「知道」……
這口氣又梗得慌。
何縉可不管劉靖在思考什麼。
劉靖不回應,何大人只管自己往下說:「滿京城的貴女,我看是沒有哪位姑娘能比寧安郡主更得皇太后歡心的了。輔國公能與郡主結百年之好,這親事真是門……」
話到嘴邊,何大人思緒快,立刻把「門楣生光」改成了「叫人欽羨」。
改得快,卻也遮掩不了生硬。
何大人麵皮夠厚,只當自己沒有說錯過,繼續道:「我聽說您今兒下朝時還感慨過,說以前對輔國公關心確實少了點,您很想修復彼此的關係。
我真是太感動了!
清官難斷家務事,家務事實在說不出一個你對他錯來,大部分時候都是有來有往。
可長輩們自矜身份、又好臉皮,哪怕自己做錯了事,都不會承認,更不會去彌補。
劉大人不一樣。
您會與同僚們坦誠自己的不足,又努力想去改正,就這一點,我太佩服您了!
我要向您學習。
我也祝您能心想事成。」
一串話流暢得仿佛蜿蜒小溪,沒有一丁點停歇,語氣真誠無比。
不止那三個小官聽得目瞪口呆,不知道怎麼扯到佩服上去了,就連劉靖都有些犯嘀咕。
何縉說得有問題嗎?
沒有問題。
就是這一頂一頂的高帽子,讓劉靖心裡不踏實。
當然,這些帽子他喜歡、滿意,也十分想戴,可他得自己去拿來戴上,而不是何縉突然大手一揮全給他疊頭上了,疊得擋住了視線,讓劉靖都吃不准前頭是不是有個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