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發燒了,但精神還是不行。」曹公公道。
「還在偏殿住著?」平親王問完,見曹公公頷首,又道,「這裡人進人出的,不是個養病的地方,也該勸著聖上早些把李邵挪回毓慶宮才是。」
曹公公連聲應了。
坐了半刻鐘,聖上才過來。
「就是疲累,不是什麼要緊事,」聖上坐下來,道,「讓皇叔擔心了。」
「很多毛病就是從疲乏開始的,聖上可別不當一回事,」平親王說著頓了頓,「且你我都曉得,你的疲乏因何而來。」
聖上坐直了身體:「皇叔說的是,朕……」
平親王擺了擺手,沒讓聖上繼續說:「我今兒過來,不是為了聽聖上說您念著先皇后,也念著她留下來的獨苗苗,是我有一些話,無論如何都得跟聖上說說。」
聖上聽出來了,今日不是君臣,而是叔侄。
平親王願意說的,也都是掏心掏肺的話。
聖上從大案後起身出來,坐到平親王身邊,垂首道:「您說,我聽著。」
「李邵此次要真是鬧出私出裕門的大事,聖上大抵就不護了,可偏偏他還真就是被算計了,跳了李渡的陷阱,但陰差陽錯李渡還就是死了。」
「就是這麼不上不下、左右沾邊,聖上才還咬著不鬆口。」
「畢竟,李邵是你的心尖尖,這些年為了讓他將來能承繼大統,你也費了心思。是他浪費了你的心,不是你對不住這個自小失母的兒子!」
「現在這狀況,聖上敢說李邵是個能當皇帝的苗子?大順在他手裡、不說強盛吧,你敢說他能守成嗎?你說不了,你自己都沒法閉著眼睛替他答應什麼,所以你才難受。」
「道理歸道理,心情上,你捨不得你最疼愛的兒子,我理解,誰能說舍就舍?」
「可是聖上,現在不是兒子爭寵,爭的是家業,又不僅僅是家業。」
「你父皇難道不疼兒子嗎?他為什麼廢了李汨?為什麼幽禁了李浚?因為他傳的是家業,也是天下。」
「最後為什麼選了你?我和皇太后扶你不假,但也是你父皇點了頭的。論手段、論狠心,你比他們幾個差遠了,你勝在仁慈。」
「雖稚嫩,但你不會滿心權力,不會為了這點權就什麼都敢幹,什麼都能舍。」
「坐在龍椅上的人,總要有一些捨不得的東西。」
「李渡為何要設這樣的局?他找死士、找替身,給李邵演這麼一齣戲,他為的是亂!朝堂亂,君臣亂,百姓也就亂了。」
一字一字,字字沉重。
聖上沒有打斷平親王的話,認認真真聽著,聽得雙眼通紅。
平親王看在眼裡,抬手拍了拍聖上的肩膀:「天家無親情,這句話你比誰都懂,不止是兄弟爭鬥,而是、不能靠著親情往下走。
在你的父愛與天下之間,你得做個抉擇。
皇權說簡單也很簡單,你選錯了,那就會有別人替你選,也許,就是那些老百姓。」
說完這些,平親王站起身來,道:「我先回去了,你自己想一想,你最後絕對不能舍的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