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媽媽我其實挺不堪的,在你爸爸去世之前,我很依賴他,家裡基本都是他在管,不論上班的時候還是生活中,遇到什麼事我都是第一時間找他,他對我來說很重要,所以他車禍去世我真的無法接受。」
「那天晚上在醫院得知他救治失敗的消息後,我差不多也跟著走了,一點也不誇張,感覺活著沒有意義了。」
秦莉說到這笑了聲:「可是你在旁邊哭得太大聲了,我忽地意識到家裡還有一個你,那我就必須要活下去了。」
「你爸爸的走,讓我對一切都有些摸不著頭腦,怎麼才能好好地把你撫養長大?」
「我真的很害怕養不好你,你爸爸生前最常說的就是讓你成為一個優秀的人,所以我想讓你好好學習。我也想過,不要對你那麼嚴格,可是我擔心,擔心不嚴格你會掉隊,你媽媽我也是從小在你外公的棍棒教育下長大的,所以就想對你嚴格一些,尤其是讓你上了那麼多補習班之後成績進步還不明顯的時候,我更急了,對你也更加嚴格了。」
「但那天晚上你哭著對我說你討厭學習,甚至不想活下去了的時候,我才隱隱約約意識到我做錯了,可是,我沒有退路了,都做到這了,我就想再逼你一把。」
秦莉自顧自地說著,也不和梁如夏對視,仿佛是自己在講故事一般。
梁如夏也沒有插一句話,但幾滴眼淚無聲擦過臉頰落下。
是被秦莉說的話觸動到了嗎?也有一點,但更多的似乎是,在秦莉的話里,她又過了一遍梁傑去世後自己從小到現在的成長軌跡。
那個躲在被子裡捂著嘴巴哭著的自己,那個在書桌前用力掐著自己忍住困意逼著自己學的自己,那個早出晚歸去上補習班的自己,那個害怕考試的自己,那個被攝像頭監視著的自己……
還有那個始終把自己套在玻璃罩小心翼翼的自己。
秦莉捋了捋擋住眼睛的劉海:「和你說這些,也不是想讓你原諒我,只是想告訴你,今年夏天過後,你就成年了,以後你想過怎樣的人生,由你自己決定,我不會幹涉分毫。」
「高考成績出來後,我沒考好怎麼辦?」梁如夏用手背抹了抹臉。
嚴格了這麼多年,結果最後你女兒還是一根廢柴,怎麼辦?
「你能考好,」秦莉終於去看梁如夏,「沒考好也無所謂了,像我剛才說的那樣,我不會再干涉你的任何決定。」
「我想去南方讀大學。」
「嗯。」
「本科畢業後我不想考研想直接出來工作。」
「嗯。」
「我想去超市當售貨員,去咖啡店當服務員,去餐廳當刷碗工,去夜市擺小吃攤。」
「去,」秦莉抽出一張紙遞過去,「我該說一句,對不起。」
梁如夏再也忍不住了,她捂住臉大聲哭起來。
這算什麼?
苦盡甘來?
這是夢嗎?
與過去和解了嗎?
梁如夏不知道,她只知道現在的自己很難受,心像被絞了一樣,止不住的疼。
哭著哭著她竟然還覺得很好笑,不對,是可笑。
過去一年多的時間裡,她找到了努力的動力,找到了好好活下去的動力,她多厲害啊,多厲害。可如果沒有找到呢,如果到現在,她已經逐漸適應了這種生活,秦莉卻突然告訴她,以後的人生由她自己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