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潛意識裡對於所有的事情都報以最消極的態度,好似無論什麼都是「你瞧,最後也就這樣,隨便吧。」
隨便吧、算了吧,無所謂了。
這就是他在那吃人的宮裡,日復一日幹著髒活、累活的,唯一的,生存法則。
不抱有任何希望,就永遠不會失望。
可是她不一樣。
須臾,沈槐安抬手輕揮了兩下,示意陳一退下,伴著門扉「吱呀」的聲音,沈槐安終於撐不住了似的從坐榻上滑下來,毫不顧及形象地趴俯在榻面上。
揉了揉乾澀的眼睛。
他就連對痛苦的感知,都是如此的後知後覺。
草色見長,莫誤春光。
而他幾乎是眼睜睜地看著,自己是如何一步、一步地與她交匯錯過,她奔赴了下一場盛夏,而自己卻只敢徘徊在褪色的春日裡。
怪得了誰呢。
沈槐安撐著膝蓋緩緩站起來,呆愣了一會,有些想不起自己現在應該幹什麼,半晌他整理了一下剛剛拂亂的衣袖,拉開門,沖門外階梯下候立著的陳一淡淡說道:「吩咐下去,即日準備啟程。」
「是。」陳一見沈槐安有些神色恍惚地走下來,朝院門走去,下意識地便想跟上。
「別跟著我。」
「大人!」陳一不放心道:「您一個人這是要去哪兒?」
去哪兒?沈槐安想了一會,他只是想再去偷偷看她一眼,他的記性不大好,他怕往後再也見不著,自己給忘了。
沈槐安搖搖頭,沒有言語,垂頭緩步離去。
大概是第一次,陳一真正意識到有些人的落寞,不單單是在眼裡,乃至他的背影,都被拉長。
無聲的孤寂與漫長等待的無奈融在他蕭瑟的影子裡。
………
第45章 取帳本
馬車沿路而返,途徑大道時,一陣風將車簾微微撥開,暮色四合,揚州城獨有的漁家輕歌化在風裡,依紅偎翠,筆策琴音從巷子口幽幽傳開。
陳蕊跟鶴華閒扯著,「你最近可仔細著些,打前兒那個周太守,帶了什麼大官來咱們這兒。」
鶴華撥弄著陳姨新給她編的花苞流蘇穗子,說是揚州城時下新穎的樣式因形似花苞得名,隨口接話道:「什麼大官?」
「不知道嘛。」陳蕊用手肘杵了杵鶴華,胡侃道:「那周太守都叫他『大人』,我瞧著跟你差不多大,長得挺清秀的。」
大人?鶴華挑眉暗自思索到,又跟她差不多,多半是那個世家子家族庇蔭封的官身吧。
鶴華興致缺缺,倒是一旁的松蘿「哇」了聲,艷羨道:「這麼年輕的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