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兒給鬧得。
沈槐安噤了聲,安靜地看著鶴華剜出藥膏,輕輕地在他膝蓋上揉開,心裡熨帖極了。
他頓了頓,低聲道:「蛤蜊油用完了。」
「你現在還缺一盒蛤蜊油?再說了這大夏天的,你要那個玩意兒幹嘛。」
沈槐安歪頭輕笑,笑容中浮動著春日江水柔和的波光。
「我之前太在乎結局了,只要我沒有十成把握的事情,我都認為不會遂心如意,甚至會與我期待的背道而馳,所以我總是患得患失,就像你故事裡的那樣,『與其失去,不如不如開始』。」
「……」
「三娘,我知錯了。」
「……」
「你不一樣,你和別的任何人、任何事都不一樣。」
他愈發確信,事實與他的想法恰恰相反,只要有過那麼一刻給予他的溫暖與救贖,他一生,此前、往後,所有不公和痛苦都可以忽略不計。
是在試探一般,沈槐安蜷曲著腿,將自己送到鶴華面前,他動作緩慢而又虔誠,只要她一個不悅拒絕的眼神,他就會立刻退開。
鶴華怔怔地垂眸看著他。
一個輕柔地、不含任何情慾的吻,落到鶴華嘴角,仿佛只是被羽毛拂過,藤蔓的葉子逆著風墜下,晃晃悠悠地終於落到水面,生怕激起一絲漣漪,驚擾了潭水的清夢。
輕輕的一吻卻是給予了他莫大的生機和勇氣。情愛便是這樣,半分不由己,卻能迫使高傲者低頭,自卑者勇敢。
沈槐安時常覺得命運不公,老天若是公平的,又怎麼會將萬般苦難加注在他一人身上。
可現在他覺得:休論命運不公,如果前半生的不幸都是為了圓滿在這一刻,他想,他是願意的。
從今往後,無論他人如何唾罵他的卑劣,他這為世人所不容的慾念,他都不會再退卻了。
他自知低劣、無能,實非可託付的良人。
幸得垂憐。
哪怕將來的某一刻鶴華與他再次別離又有什麼關係?
他會用一輩子去記住這份情意,他不是一個百無一用的東西,他不是低賤到塵土裡沒人在意的東西,他是個人,他也曾經有過世間最為難得的愛情。
不知為何,心悸地厲害,擁著她明明高興得想笑,卻又忍不住地低聲哭了出來。
心尖被溫柔的、和煦的風輕輕拂過,卻帶著雷霆萬鈞地力道砸碎了院牆,像是終於被人從暗無天日的角落拉了出來,拉到月光下,赤著身子坦然地接受著月光的洗禮。
他得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