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月從前不喜做菜,一來他是不食人間煙火的尊神,二來很少嘴饞,對他來說,做菜吃飯是浪費時間。
楓淺卻不一樣,時不時的都要溜到凡間去打打牙祭,每每回來,還要給他帶一份,他總是冷淡的回一句,放那兒吧,然後任由其變冷發霉,最後被侍者倒掉。
現在的他,只想親手給楓淺做一道菜,他會的菜不多,這一道紅燒魚足足練習了千百年,也算是爐火純青了。
那些瑣碎的步驟早已銘記於心,千年萬年,池中的魚換了一茬又一茬,就是為了等這一天,乾月嫻熟的起鍋燒油倒醬料,白素問坐在飯桌前等著。
不知怎的,白素問看到他忙碌的背影,眼眶竟然濕了。
他這是怎麼了,白素問做賊似的擦乾眼睛,假裝無事的別過頭去,心卻是一顫一顫的。
乾月將紅燒魚端到他面前,選了最肥美的一塊肉夾到白素問碗裡,「嘗一嘗味道如何?」
他那期待的眼神像極了等著被誇的小孩子,白素問嘗了一下,眼睛瞬間睜大,「這是我吃過的味道最好的紅燒魚。」
他著實沒想到乾月的廚藝竟然這麼好,和史冊里記載的完全不同。
乾月那一顆懸著的心終於放下,臉上露出了滿足的笑,他喜歡就好。
用過餐,乾月握著白素問的手往山里走。
白素問已然接受現實,不再牴觸他的靠近,況且他頂著青嬋的臉,行事作風也和青嬋如出一轍,他沒法子拒絕。
山林深處開滿了紅梅花,天上還落著雪,乾月手裡不知何時多了件披風,輕輕披在了白素問身上,披風上的絨毛撓得他心裡怪癢的。
乾月猶記得很多年前,楓淺拉著他去凡間看燈會,遇到了一對白髮紛紛的老夫妻,楓淺盯著那對老夫妻看了許久,忽而笑著抬頭看他,「乾月,我希望我老去的時候,我身邊的那個人還是你。」
乾月卻只回了她一個看智障的眼神,「神族只會隕滅,不會變老。」
楓淺氣得直跺腳。
那時的乾月無欲無求,天地秩序是他,他的存在亦是為了天地,尚不知情為何物,等他想明白了再回首時,故人已逝,在楓淺走後的很多年,他才看懂了她的嗔痴喜樂。
人間有言,霜雪吹滿頭,也算是白首。
白素問站在風雪裡,頭上落滿白霜,乾月怔怔的望著他,試圖從他身上找到楓淺的影子。
察覺到頭頂傳來灼熱的目光,白素問抬起了頭,乾月尊神不知何時變回了原來的樣子,他烏黑的長髮沾上了雪花,肩頭上亦是一片雪白。
白素問竟從他沾染風雪的臉上,讀出了一絲悲涼,心也跟著疼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