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青崖冷冷道:「再多說一句,就滾回朔州倒茶。」
站在一旁的玄英給杜蘅使眼色,小少年覺得今日閣老心情太差,於是夾著尾巴溜了,卻並不害怕。他六歲就在朔州跟著閣老,清楚他的脾氣,答應過的事不會反悔,就是有時說話難聽。
楚青崖知道玄英的小動作,讓他也滾,獨自在書房坐了一會兒,百官的奏摺卻始終看不下去。過了半個時辰,他重新翻開名冊,拿起硃筆在那張面目可憎的畫像上打了個大大的紅叉,又畫了六根老鼠鬍鬚,這才心裡順暢些,繼續行票擬之責。
少了個人,便清淨許多,日子卻也莫名慢了許多。到了下旬立冬,寒意漸深,滿城桂子落盡,金菊初開,豫昌省參加鄉試的學子等得心焦,每日都來貢院問何時放榜。今年的桂榜走了一趟京城,比往年要遲一個月,好在御筆親批的名單已在路上,不日就可到達永州。
與此同時,桂堂四十多個口不能言的罪犯被押至京城刑部大牢,等閣老回京後定罪,永州城內除了還沒尋到的本地代筆,只剩一個關在死牢里的頭號舞弊犯需要處理。
與府中不同,牢中的日子過得飛快,江蘺起初還生龍活虎,天氣驟然轉涼,身子突然就不好了。她在炕上疲倦地躺著,睜眼閉眼都是黑的,無人同她說話,只能從送來的飯食判斷時辰。後來實在吃不下去,看守也不收走,睡了一覺醒來,外面還在嘩啦啦地下雨,不知是白天還是傍晚。
……娘親和阿芷知不知道她被關起來了?
可千萬別去楚家問,一問得急死。
她燒得渾身無力,鼻子裡噴出的氣息燥熱,嘴唇更加乾裂,汗流盡了,又開始一陣陣地發冷。耳畔似有吵鬧聲,像是阿芷在哭,撐開眼皮,卻連個鬼影也沒有。就這樣三番五次,她已精疲力竭,混沌中又聽到有人在說話,痛苦地捂上耳朵,把頭埋在潮濕的稻草里。
……求求了,讓她安靜會兒吧。
脖子後一涼,她像只受了驚的貓,猛地撐著蓆子翻過身,被一個柔軟馨香的懷抱摟住。
「娘……」
濕帕子沾了水,細細地擦拭著她的額頭和臉,視線逐漸清晰,母親的臉變成了另一張,江蘺怔怔看著她,心虛地垂下眼帘。
「孩子,我來看看你,帶了被褥和吃食,一會兒多少吃點,好不好?」
柳夫人心疼地給她擦著汗,「瞧這小臉,燒成這樣。唉,我同你娘說,你受了風寒在家休養,不出來見人,先這樣吧……怕她著急。三郎和我們講清楚了,他是個刑官,按規矩辦事,我們也不能插手。但你到底是我們家的媳婦,我今日背著他來這兒,他知道了也不能說什麼。」
江蘺攥住她的袖子,顫著沙啞的嗓子:「娘,我對不起你和爹,還有姐姐……我只是,只是想保住一家人的命,我自打做了這營生,沒有一日是不擔驚受怕的,你們對我像親生的一樣好,我心裡……慚愧得要死。」
柳夫人抹著淚,抽泣:「我知道,我知道。孩子,你是沒有辦法才去做這種活兒,就像我和你娘當年也是無路可走,才在教坊司賣身。你別看我現在過上了好日子,二十年前,那是受盡了煎熬白眼,但凡有人跟我說,能不靠賣笑陪酒養活自己,我還猶豫什麼,拚死也要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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