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灌是豐陽城裡赫赫有名的人物,進了門,夥計就笑容滿面地迎上來:「掌柜早同小的說了,將軍今日包場,這不就候著您來,裡頭清清靜靜的,池水冷熱也調好了,包您滿意。」
「叫人都出去,唱曲兒的搓背的都不要留,一會兒有位姓齊的老爺要來,你領他去最裡面的單間。」
「好勒!」
陳灌在柜子里放了衣物,手腕上掛著枚鑰匙,赤身裸體進了那單間,入眼白霧繚繞。兩丈見方的水池裡蓄滿了水,磚牆邊有兩個石獅子頭,一個吐冷水,一個吐熱水,牆後就是燒水的鍋爐。室內擺著一張矮榻,兩隻杉木浴凳,燃著極濃的蘇合香,東面一間帶門的蒸室,設了木格,格下燃炭,酷熱難當;旁邊是一間暖房,小几上擺著酒壺和點心果脯。
浴池中間垂著一道繡花鳥的碧紗簾,朦朦朧朧,想來與美人共浴別有一番風情,只是今日相約的並非美人。等了些許時候,廊上傳來腳步聲,夥計帶著貴客到了。
木門移開,濕熱的香風撲面而來,來人用手在面前扇了扇水汽,依稀看見浴池邊坐了個光膀子的大漢,胸前一叢茂密的黑毛,腰間圍了條布遮羞,大腿以下浸在熱水裡。
陳灌見他望著自己,大怒道:「哪來的野和尚盯著爺爺看!外頭的人呢?叫你們請齊老爺,怎麼放進來不相干的?」
外頭隱隱傳來夥計的辯白。進門那人是個腦袋光溜溜的小沙彌,穿著僧衣,忙把頭一低,躬身道:「您就是陳將軍?小人一時糊塗,失禮失禮。」
又回頭對後面喚道:「主子請進吧,將軍候著呢。」
陳灌看時,卻又是一個光頭的小沙彌扶著個老和尚進了房,隨後把門緊緊地關上。
他滿臉驚愕:「你們就是……」
那老和尚隔著水汽看向陳灌,顯然沒料到他脫得如此徹底,不適應地垂下眼皮,咳了一聲:「將軍勿驚,是我。」
他瞥了眼東面,語氣帶了絲不滿:「這裡怎麼還有旁的女人?」
一幅鮮綠的肚兜在暖房裡閃過,房門開著,垂著半遮半掩的流蘇,佳人的倩影伏在榻上,烏髮如瀑披下,露出凝脂般的雪膚,勾得人眼饞。
陳灌比老和尚更不滿,敷衍地拱了拱手,責怪道:「王爺三天前在信中與我說,要找個私密之處單獨會面,我便選了這家浴堂,想著既有要事相商,咱們便坦誠相見。可您不僅不以真面目示人,還帶了兩個侍從,這叫什麼話?那房裡是我的愛妾,年輕貌美,色藝雙絕,還是個不會吵鬧的啞巴,我帶她來,是想把她贈給您,以示修好。」
他哼了聲,轉頭直視正前方,伸出手臂:「看王爺還穿著衣服,定是難以忍受本地的粗俗風氣了,那就請隔簾說話吧。」
老和尚被他說得有些慚愧,不計較他言辭冒犯,換了自稱:「將軍莫怪,本王不是疑你,而是從干江到豐陽四千里路,只有易容才能避開朝廷耳目,今日一進城就趕過來,著實來不及卸掉這層假皮,帶這兩位先生進來,就是叫他們幹這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