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錦卻覺得,他其實是個極為矛盾的人,很難用一兩句話去斷言他的功過。
她備了茶果在風爐上煨著,做好了應對一切的準備,她雖然擔驚受怕,但也打定了主意,只將自己的分內之事做好,叫旁人無可指摘,只求二十五歲時便能順利出宮,與宜蘭阿珩團聚。
蕭北冥下朝後,如往常一樣前往皇極殿,他登基後並未入住歷任帝王居住的上清宮,而是將皇極殿修繕一番,正殿處理公事,偏殿設成暖閣,用作寢殿。
冬至過後,大雪依舊未停,鄔喜來在一側撐著傘,卻擋不住所有的飄雪,急得直冒汗,蕭北冥索性叫他將傘收了,他披著黑狐大氅,緩緩走過漢白玉石階,輕盈的雪花盤旋著落在他的衣領上,漸漸融化,激起一絲涼意。
廊檐下昏黃色的宮燈隨寒風搖曳著。
他漸漸走近,才發覺門口站著的不是駱寶,而是穿著鵝黃色撒花襖裙的宜錦,影影綽綽的燈火下,她看著如柳條一樣纖細柔弱,鼻尖凍得有些紅,眼睛亮晶晶的,連眼尾的淚痣都有些濕漉漉的,見到他時忙行禮道:“奴婢見過陛下,陛下萬安。”
蕭北冥收回目光,長腿一跨,默然進了內殿。
宜錦等了一會兒,也沒聽人叫她起來,抬頭一望,只見鄔喜來隨便拍了拍腦門上的雪,瞥她一眼道:“快跟上。”
宜錦忙起身跟上。
蕭北冥解了大氅,隨手交給鄔喜來,慢慢盤腿坐在紫檀木雕漆的書案前,面色如常,瞧不出情緒。
宜錦站在一旁,將烹好的茶水奉上,“陛下,天寒雪重,喝杯茶暖暖身子。”
他聞言瞧了一眼宜錦,便將目光移到青花纏枝紋的茶盅上,鄔喜來在一旁拿了白瓷盅試茶,試過後才道:”陛下可放心飲用了。“
蕭北冥端起茶盅,摩挲著光滑滾燙的盅壁,沉聲問道:“不是說過今日你不必來當值,為何又來了?”
宜錦斟酌用詞,又有意維護駱寶,道:“是駱公公有意讓奴婢熟悉內務,今日恰好到了烹茶一項,奴婢便求駱公公換了今夜當值。”
蕭北冥聞言淺嘗一口,劍眉皺起,道:“火候太差。”
她頭一次做,便知道他所鍾愛的是七寶茶,說明也是做了功課用了心的,這一盞熱茶下肚,四肢都活泛起來,連腿部的痛感都緩解了不少。
蕭北冥望著燈火下亭亭玉立的女子,又想起方才她在燈下等候他歸來的模樣,不知為何,心底竟有一絲怪異,但這怪異如蜻蜓點水,很快便消弭無蹤。
宜錦被他若有所思的眼神看得發憷,只好低下頭,只聽對面人問道:“傷可好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