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錦悄悄抬頭看了一眼蕭北冥,她似乎天生對人的情緒極為敏感,儘管蕭北冥神情如常,她卻能感覺到他的低落。
她收回目光,望著自己被吃得一乾二淨的白子,便知先前贏的那局必定是他有意讓她,一時語塞,良久才道:“奴婢的棋藝太差,恐怕讓陛下掃興了,這個時辰蟹黃酥恰到好處,還配了舊年釀的菊花酒,陛下要嘗一嘗嗎?”
蕭北冥見她貶損起自己毫不留情,含著波光的杏眼中滿是希冀,璀璨奪目,又想起這些稀奇古怪的糕點是她親手所做,也是費了苦心。
宜錦見他默許,立刻高高興興地起身去後殿取糕點和菊花酒。
在她心中,沒有什麼事情比吃更重要。吃飽喝足,人生的苦惱也就少了一半。
鄔喜來在一旁伺候著,只覺今晚這皇極殿恐怕沒有他發揮的餘地了,但轉念一想,陛下已經許久沒有這麼開心過了,他怎麼著都成。
卻忽然聽陛下道:“鄔喜來,你說,怎樣才能讓人不那麼畏懼朕?”
鄔喜來懵了一瞬,思索道:“陛下,您君威厚重,宮人畏懼您也是情理之中,這樣上下有別,才合規矩,這是好事。”
蕭北冥看他一眼,默然不語,倘若是旁人畏懼他,他只覺得是人之常情,可為何薛宜錦畏懼他,他卻絲毫不覺得這是一件好事。她還是像方才那樣,才比較自在。
他的眼底,殿外廊下那個小小的,提著食盒,像蝸牛一樣的人影緩緩移動著。
宜錦將蟹黃糕與菊花酒裝在烏漆食盒裡,從後殿小廚房踏雪而歸,白淨面頰因寒風吹拂露出兩抹紅。
她呼了兩口氣,才踏入殿內,將糕點與酒拿出來擺在食案上,卻想起從前在侯府時,她也是這樣做了糕點給阿珩嘗,阿珩每次都要將第一塊糕點塞到她嘴裡,讓她先吃。
因憶起舊事,她嘴角帶著淡淡弧度,讓人瞧了也忍不住跟著心情好起來,她輕聲道:“陛下,這是才出鍋的蟹黃酥,只可惜不是金秋時節,只能用蟹黃醬做,您嘗嘗味道如何?”
她聞著蟹黃酥的香氣,肚子忍不住叫了幾下,好在抬頭瞧了眼,沒人發現。
蕭北冥只當自己什麼都沒聽見。
才出鍋的蟹黃酥依舊散著熱氣,表面泛著金黃的光澤,濃烈的蟹黃與芝麻香氣令人垂涎三尺,鄔喜來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正要按照往日的規矩試毒,卻聽陛下道:“不必試了。”
鄔喜來抬起頭,“陛下,這不合規矩。”
蕭北冥看了眼在一旁神遊的宜錦,道:“讓她試。”
宜錦有些錯愕,但她正餓著肚子,因此並未推辭。
拿起銀筷夾了一個蟹黃酥,一口下去外酥里嫩,蟹黃的香氣漸漸充斥味蕾,她便知這次的蟹黃酥做得極為成功,忍不住欣喜道:”陛下,這次的蟹黃酥外焦里嫩,很是可口,您一定會喜歡的。”
蕭北冥卻沒回應,他沉沉的目光落在她充斥喜意的面頰上,只道:“低頭。”
宜錦杏眼微微睜圓,不明白他的意思,腦袋卻已然下意識地歪了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