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宛芍美人。」帶著笑意的熟悉聲音響起,在這晚間安靜的客房裡,像是質地悅耳的鐘磬。
「溫公子安。」
「又在喝酒呢?」
「……您知道啊。」
「自然了,我還知道你們今日在杭城參加了選美比賽呢。」
這個溫傾時……
「您……特意關注我們在杭城發生的事嗎?」宛芍試探。
「嘉月選神侍,也算得上上界一件大事,盯著你們的人不在少數。」溫傾時笑吟吟的,「更遑論我還是嘉月的親舅舅。」
這話倒是讓宛芍心裡一定,盯著她們的人不在少數,那麼暮江天和暮雨城面對她就會更被動吧。
不禁心裡舒緩了一截,「溫公子您在……」
「宛芍美人……」溫傾時恰也在同時開口。
重疊在一起的聲音,讓兩個人又都同時收聲。
溫傾時笑道:「你先說。」
「不,還是溫公子先說吧。」宛芍道。
「呵,這麼客氣。」溫傾時似是打趣了句,旋即就鄭重了一些,「我怎麼覺著,你今晚有些心神不寧?」
這都被他察覺了麼?真是個心細如髮的人。
宛芍誠實地回道:「其實我是見杭城有那麼多流民,面黃肌瘦的,又見『杭城第一美人』賽場上的官吏與富戶披金戴銀……」
「遂感嘆『遍身羅綺者,不是養蠶人』,瞧著心裡堵,是嗎?」溫傾時以平淡的口吻說出宛芍的內心。
她的心如同被敲到,帶起一圈圈澀然的嗡鳴,忍不住就對溫傾時道:「我一看見他們,就想到我的『父母』,想到他們還在世的時候……」
「父母……?」溫傾時不解。
「嗯,是這樣的……」既已說到這裡,縱然她對溫傾時仍舊抱持著懷疑,還是將原本說給他。
「我的『父母』也是杭城的流民,原是能衣食無憂的人家,奈何家道中落。好在他們還有些侍弄花草的手藝,便在郊外的山寺里棲身,平素幫僧人們打理花草。」
「他們心地很好,每日都在後山的芍藥花叢中誦經,祈禱世上能少一個無家可歸的人。彼時我正處在靈智將開未開的階段,如在夢中,他們祝禱的經文是我混沌中唯一的清明。」
「我聽著他們的誦經聲,像是在漫長漆黑的山洞裡,窺見遙遠的、唯一的一點光亮。我努力靠近這點光,不斷地掙扎著,追隨著經文聲,直到終於有一天,我抵達了這個漫長山洞的洞口,伸出手抓向那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