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宛芍聽得心揪起來,不禁喃喃出聲。
溫傾時仍是輕快地講著那些事:「那是我最黑暗的時候了,有某個剎那,我都想,不行就別撐了,就結束在這裡吧,大不了徹底消散,亦或被魔化成行屍走肉,至少也不必生不如死啊。」
「但就在這個時候,你出現了。」
「那時的我,已經連你的樣子都看不清,我只是想,這又是個來折我花枝的小妖吧,卻沒有想到,你會拼著自己那點修為,將我帶去安全的地方。」
「大人……」
「宛芍。」溫傾時停下腳步,轉身面對宛芍。
宛芍也跟著站定,抬頭,控制不住眸底顫動的波光,看著他。
他的嘴角牽起一道弧度,眼中翻滾著如墨般濃沉的心緒:「你曾對我說過,你和你父母的初見。你說見到他們的那一刻,就像是穿越漫長的漆黑,終於抓住了唯一的一點光亮。你說,雖然他們只陪伴了你十餘年就故去,但你始終忘不了第一眼看見他們的那一幕,忘不了他們留在這世上的痕跡。」
「我想,在你將我從瀕死的黑暗中救出時,我也是這種感覺,甚至,比你更要強烈。」
宛芍訥訥,一時說不出話。
「可惜後來……」溫傾時話鋒一轉,眼神黯淡下去。
「我復原後,本想找到你。但因魔域在大戰中被毀,濁氣大量泄露,污染整個世間,上界不能不管。我同不少正神都受命去魔域淨化和封印,這一去就是七百年。」
「七百年裡,我一直都記得你,不,應該說,我一直都忘不了你。你知道那種感覺嗎?宛芍,就是始終想著一個人,念著她,卻又因為擔負的責任,不能去找她,見不到她,便這樣忍受著光陰的無情。」
這樣一個華麗張揚的人啊,此刻語調卻充滿澀然,明亮的眼睛像是被黯淡的煙雨蒙住,宛芍只覺得心被什麼東西揪住了,砰砰地跳著,又隱隱地疼著,喉嚨有些發熱。
她不知道的,不知道自己當年的一點善舉背後,是有人七百年如一日的記著、想著。
她忽然就心酸得厲害,是啊,溫傾時從魔域回來後,她早已飛升上界。縱然他能拼了命地找她,可天上地下,茫茫人海,他連她確切的樣貌都未能看清過,又如何找得到?
之後就是蒼帝的提議,開始了神侍選拔。溫傾時這才在駕臨千秋台時,重逢了她。而彼時的她,剛從暮江天那里死裡逃生,只一門心思想要成為神侍,跪著求花神大人能庇護去杭城的她。
一股滂沱的悲痛,轟然撞倒宛芍的心牆。原書里的溫傾時呢?最終知曉她就是自己要找的人了嗎?
書里的她被暮江天毀容,被暮江天把真身都變成狗尾巴草,更沒有出現在千秋台。沒有人再認得她了,她後來被暮城主一劍正法,這些事,溫傾時後續都知道嗎?
應是會查到的吧。
知道自己思念了七百年的人,還沒能找到她,就徹底地同他失之交臂,以最身敗名裂的方式離開這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