崤山君自然明白,帝君在他面前這樣的低姿態,只能是因為他的女兒景頤。
崤山君沒有詢問扶光帝君同女兒之間到底是怎樣的,他只是問扶光:「您知道歲歲同我那不成器的外甥間的糾葛吧。」
他看到帝君平靜地說:「本尊知道。」
崤山君再問:「那帝君可知,歲歲心裡始終有一塊疤,便是她流落魔域,遭遇過的苦難煎熬。」
扶光道:「本尊知曉,景頤已同本尊說了。」
崤山君長長吸了口氣,沒想到女兒竟是將這種鎖在心底、自己默默承受的東西,都說給扶光帝君了。
若不是完全的信任與合拍,歲歲是不會同人提這些事的。因為即使是回憶,都會讓歲歲覺得痛苦不堪。
這樣看,扶光帝君定是那個能緩解歲歲痛苦的人。
崤山君不禁嘆道:「在魔域流落的這段遭遇,對她的性子影響很大。為什麼歲歲總是一根筋?尤其是對紅鸞殿的工作,恨不得盡善盡美。就是因為幼年時不小心掉進魔域,覺得是自己的這份不小心,給自己帶來漫長的恐怖痛苦,便不允許自己的工作出一點差錯,生怕這一點錯,也會在別人身上釀成和自己一樣的痛苦。」
「這種執拗,也影響到她做其他事。從前她對我那外甥就是這般,我和她娘都不同意她和姬宇沛的婚事,她卻硬要堅持,怎樣都不肯放棄。說實話,她會忽然拜託您去將姬宇沛的神位撤掉,此事反倒讓我和她娘覺得意外。」
崤山君說這些的時候,扶光都靜靜聽著。而等崤山君說完,扶光道:「本尊明白您的意思。」
扶光攏袖,向崤山君行禮。這一禮,鄭重萬分,仿佛彎下的脊樑,便是如巍峨泰山般的承諾。
「這樣的景頤,本尊覺得很好。但,往後有本尊在,必令她不被過往裹挾,亦不令她失去自我。」扶光抬眼,眼底有無限堅定之意。
「我要她隨心所欲,要她想如何就如何,要她痛快淋漓。」
這番話,讓崤山君和夫人失語了半晌。他們沒想到,高高在上的東方蒼帝,能這樣將他們的女兒捧起,這樣堅決霸氣。
他用最平淡的語調,說出的卻是一字千鈞。
而崤山君和夫人絲毫不懷疑他的話,因為扶光帝君萬年來,便一直是言出必行的人。
從回思中出來的崤山君,拍了拍夫人的手,說:「扶光帝君,確是個值得託付之人。」
***
然而景頤沒想到,她才剛跑出崤山宮殿,迎面就撞上一個人。
在看到這人模樣的瞬間,景頤是被驚到的。這個人渾身都是膿血,和一塊塊燙傷,身上甚至散發出燒焦的黑氣,就像是一團人形的怪物,朝著她撲來。
這個人連臉都已經被燙傷,從喉間發出「嗬嗬」的聲音,仿佛是在叫著景頤。可那沙啞的聲音難聽的像是刀子刮在磚牆上,她難以分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