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著柏琰的身份,暢通無阻,爾允終於看到了自己的父親。
在一間珊瑚做成的屋中,穿著一身壓麻布衣衫的司徒無願,站在房中,犖犖孑立,垂著一雙已有皺紋的眼,仿佛是一尊亘古的沉重雕像,那衰敗的感覺,猶如是一段長夜揮之不去。
當房門被打開,他轉過身,看到走進來的爾允,他的第一反應,竟已不是驚喜,而是一種幾乎茫然的平靜。
他動動唇,似是想問:你是誰?
然後在幡然之間,當激烈的情緒湧向腦海時,驚喜與擔憂才接踵而至,司徒無願怔怔道:「你……」
「帝子側妃明惜水,拜見冥帝!」
爾允在潸然淚下中,努力地、大聲地喊出這句話。她再也站不住了,雙腿已經失去力氣。她滑落在地,跪在崎嶇不平的珊瑚地面上,顫抖著向司徒無願叩拜下去。
所有的壓抑、悲徹、愧悔、思念、擔憂……種種的種種,終於在這剎那如決堤般,衝破爾允的心牆。她剛喊出第一個字,淚水就止也止不住地滴落,她的聲音幾乎變成壓抑的哭嚎。
爾允不知道,父親看見她已經變成一個桃仙,他的心裡是何種感受。
她有太多話想和他說,父親也一定想要問她許多。可是,他們什麼都不能說,院外就是柏琰,就是看管父君的重重守衛。
她是來請教老冥帝事情的帝子側妃。
他們都是彼此的陌生人。
司徒無願恍惚了許久,爾允,他的女兒爾允,變成這樣了。
帝子側妃,桃仙,本該在葬魂崖的她,變成這樣……
可他什麼也不能問,只能看著自己的女兒,抬一抬袖子,壓抑住嗓音中的顫抖,說出平靜的兩個字:「請起。」
爾允哭著搖搖頭,她已經起不來了。她現在的情緒已快要超出控制,她不敢起來,只能繼續跪在那里,用盡所有的力氣試圖讓自己緩過來。
她死死咬著齒根,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哭腔稍微輕一些,別那麼的失態:「冥帝,妾有些問題想請教您,小殿下便送妾來此。」
司徒無願張了張嘴,半晌後,道:「小殿下……?」
「小殿下柏琰。」爾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