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人若未到十歲,被寺廟收留,是會拼了命的將寺廟作為收難所的,何況沈翎還有一雙可能殺害人的雙親,如此更應隱藏好自己,選擇剃度才是。
但沈翎卻沒有。
沈翎並未被問住,而是平穩道:「八歲,家中無父母,逢難被收留。」
說這話時,沈翎眸中失落萬分,悉數被陸綺凝瞧了去。
「天災人禍的,江南城以往霍亂不斷,『一和尚』節哀才是。」南珵似拉家常那般回道,這時最不該有的便是同情,不然功虧一簣。
不知不覺中沈翎找了道,寺廟住持待他很好,一直護著他,外人想來找他,都會被回拒,他更沒怎跟寺廟外的人說過幾句話,倒是太子跟太子妃,親切無比,很容易令他信任。
沈翎本意不大願將當年事提起,可住持一直隱隱幫他,當年他的雙親也是被追殺死去的,住持一直想替他雙親翻案,直到去年十一月,太子同太子妃大婚,二人雙雙下江南來,住持便心中有了數。
「他們是被追殺的,他們是被追殺的。」沈翎雙膝跪地,直直道。
陸綺凝跟南珵不自覺地皺了皺眉心,被追殺就豁然開朗了,沈翎雙親在害掉席策雙親後,被追殺,那麼派人追殺是否是楊獻夫人主意呢。
陸綺凝語氣溫溫的,她和南珵不是來審犯人,雖心中自然而然地不高見沈翎,卻依舊要秉持溫良,並非犀利詢問,「為什麼你父母會被追殺?」
南珵手中把玩著他從陸書予身上拽下來的玉佩,玉在他手中已經有了潤意,忽而沈翎言了句:「草民不知。」他目光差異掠過地上跪著的人。
這人面上懇切,確實不像所言假話,那豈非只席策一人活在仇恨里,而縱火者的孩子卻心安理得活了十來年之久。
一旁的陸綺凝面上一絲波瀾,是為心疼席策,她心中難免覺可笑,一度哽咽,「聽聞你還有個小青梅,她人呢。」
沈翎一時怔住,他的青梅竹馬剛被他拒之門外,十年前他雙親匆匆回來,未帶家中物什,直直帶著他一直跑一直跑,後頭追趕的蒙面人一路叫囂,勢必要把他們除掉,最終他父母將他藏在一個相對隱蔽之地,他隔著荒野生長的雜草,親眼看著雙親喪命,血濺當場。
他從未聽住持言語過城中事,就連寺廟內的和尚也不攪舌根子,他那時因住持下了鐵令不讓他下山,自此到前幾天是頭一次下山。
今日席策來找他,他不願以這副面貌見人,甚至他的雙親去世,一直無果,該恨誰也不得而知,何能與青梅再續前緣,不如不見。
沈翎搖搖頭,「我未見她,我雙親被害,未有定論,不能耽誤人家,煩請太子太子妃幫草民將這樁『指腹為婚』的親事給退了罷。」
沈翎一番話,聽著陸綺凝跟南珵雲裡霧裡的,言來言去的,快將二人也給繞進去了。
「你不知席策家中發生何事,更不知你雙親因何被追殺,是嗎?」陸綺凝問道,沈翎點頭。
席策被仇恨困擾,沈翎卻能一直不知其事,何嘆命運捉人,一人一命。
陸綺凝抬眸瞧著那挨著榻的支摘窗外樹上的花苞,雀躍地金線將欲張未張的花苞沐浴著,金光閃閃的,這樹她未見過,但女子長達數十年的仇恨,何能忘懷,世人看著美景,年老時回首往事都難以被忘懷,何況殺父母之仇呢。
她跟南珵一五一十地跟沈翎講清楚,事情來龍去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