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雲,」梁津的力道大得驚人,「我只要你一句話。」
他的剖白比沉眠了幾個世紀後突然甦醒火山還要熾熱,字字句句都在燒灼蔣雲的五臟六腑:「人的一生就像一條長河,生老病死,一眼望不到盡頭。所以你願意……和我一起共渡嗎?」
蔣雲記不清他回答了什麼,只記得自己重重地點了一下頭。
此後大半年,他們再未私下見過面。他時刻觀察著蔣家的動向,蔣豐原幾次約他見面,蔣雲概不回應。
到了年末,霍家老爺子在醫院壽終正寢,蔣家內亂大到蔣豐原無法遮掩的地步,第一場雪降臨海京。
雪水凝固成冰,汽車只能降速行駛。
蔣雲在路上收到梁津的消息,為了早點見面,他改道走了條偏僻的小路,試圖躲過擁擠的車潮。
道路兩側的路燈燈泡老化,亮度銳減,他正準備回撥一個電話,一道刺眼的光線迎面照過來,他下意識地眯了眯眼。
就在這時,車體被高速行駛的貨車撞出軌道,在震耳欲聾的碰撞聲里,蔣雲沒能抓住飛出窗外的手機。
他好似又經歷了一次車禍現場,陡然驚醒的時候,身上像殘留著火焰燒灼過的餘溫。
左上方的輸液管里,藥液滴落的頻率適中,蔣雲一隻手插著滯留針,另一隻手包紮得跟個粽子似的,刀口隱隱作痛。
他一動,趴伏在病床旁的人也跟著醒了。梁津睡得很淺,眼下青黑一片,一副熬了好幾個通宵的模樣。他按下床頭的呼叫鈴,手忙腳亂地倒了一杯溫水,接著從大衣口袋翻出一顆硬糖,問他要不要吃。
蔣雲看了看兩隻形如擺設的手,又看了看那顆糖,梁津意會過來,撕開包裝餵到他嘴邊。
含了一會兒,他漸漸嘗到了甜味,於是舌頭把化了的硬糖推到口腔一側,眼睛低低地垂下來。
幾個月前,他在冀西遭遇車禍時聽到的那句話在此刻被拼湊完整,他心想,原來不是幻聽啊。
蔣雲喉嚨乾澀,艱難開口道:
「假如那天我沒有更換路線,是不是就能一塊看雪了?」
梁津頰邊枕出一塊紅印,眼底儘是愕然。
第58章
慢慢地,蔣雲看著他的眼眶一點點紅了。
不論現實中還是記憶里,梁津從未展現過他脆弱的一面,就仿佛一塊堅冰,放在嚴寒之地凍了成千上百年,凍得比鋼鐵還堅硬。
但這塊冰「咔嚓」一聲,由內而外地崩裂了。
蔣雲不需要解釋更多,他相信梁津明白他的意思。
「……什麼時候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