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帆努力地忍住了進入黑暗的房間時順手打開牆上燈的開關的本能,也沒敢問段奕明為什麼不開燈,因為段奕明一動不動地站著,似乎還在等回應,但始終只有寂靜。
「綏音。」段奕明又叫了一聲,略微拔高了點音量,但在陳帆聽來仍然輕柔,不像在叫醒人,像在哄嬰兒入睡。
依然沒有回應,但黑暗中傳來衣料摩挲的細碎聲響,段奕明緊接著又開口:「我開燈了。」
原來開燈這件事也要徵求阮綏音的同意,這件事前助理可沒提醒過。陳帆心想著,立馬在腦子裡的備忘錄上添了一條。
裡面沒有同意,但也沒有否定,段奕明停頓片刻,隨即抬手,甚至沒有摸索便十分精準地啪一聲按開了燈。
短暫地適應了光線後,看清眼前的場景時,有那麼一會兒陳帆忘記了驚叫出聲。
地上的血液已經凝固,轉向一種接近黑褐色的紅。
他像一隻睡在紙箱裡的貓,蜷縮著身體,寬大的白色睡袍又鋪開來,讓緊繃的他看上去伸展鬆散了一些,仿佛是睡著了、而不是死了。
頂燈的冷白光束顯得格外聖潔,像皎皎月輝,輕柔地旋繞、飛舞、拂撒下來,在他慘白又無瑕的臉龐和銀灰色的長髮上流動。
耳畔仿佛傳來唱詩班的樂謠,那一刻,一種對美的虔誠暫時蓋過了所有。
「段、段總…!」驚懼的情緒終於湧上大腦時,陳帆慌張地看向段奕明,卻見他臉上的神情很平淡。
在陳帆看來,段奕明的鎮定比這件事本身更令人感到不可思議。
顯然,那時的陳帆不可能會想到,有一天自己也會對這件事習以為常。
習慣是一件如此可怕又狡猾的事情,它能讓人在面對其他人的痛苦時從震驚痛心慢慢變得不為所動,而痛苦的人卻永遠都不能習慣痛苦,就像被宿命判了困守此地,就只能眼睜睜看著周圍所有的人都拋下自己往前走。
並且沒人會回頭。
【作者有話說】
*Mercury是受的藝名,取水星的意思。
第0003章 撈月亮的人
段奕明邁開腳步的同時脫下了身上的西服外套,走上前罩住了地上衣衫不整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