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這件事,陳帆從出門去接阮綏音開始就惴惴不安。
「這太陽可真毒。」陳帆對正在開車的保鏢說,或者是自言自語,反正保鏢先生不會回應他。
不過陳帆想這位保鏢大抵也很討厭晴天,因為他身上有大片的燒傷,一到熱天兒就會發癢發痛,更別提還要戴著那悶不透氣的口罩。
按響門鈴,阮綏音過了約莫一分鐘才出來開了門,看上去很倉促,因為他襯衫上的扣子錯位了,髮絲也有些凌亂,打開門讓陳帆和保鏢進來之後,他立刻轉身回了房間,重新打整好才又走出來。
其實他本可以讓陳帆和保鏢在外面等著,慢條斯理地弄好一切再出來開門,這樣的行為對於他來說是合理的,反正陳帆和保鏢不會催促他而三番四次地按門鈴,更不會責怪抱怨他動作慢,他可以隨心所欲一些。
但他沒有,他還是儘可能快地出來開了門,他沒有把讓別人等待當成是理所當然的事情,阮綏音偶爾會貫徹這種最基本的禮貌——在他有餘力的時候。
比之陳帆送阮綏音搬到這裡來的那天,客廳里的陳設沒有絲毫改變。
甚至走到玄關時,他還特意囑咐陳帆回去把客廳大落地窗前面的窗簾拉開,力求不在這棟房子的公共區域留下任何痕跡,像一個寄人籬下的租客。
述京的夏天很殘暴,離開打了空調的室內,熱浪會猛地撲面捲來,人像被一條剛剛放在火堆上烤過的棉被包裹住,連呼吸都困難。
保鏢一手撐著傘、一手抵在車頂讓阮綏音坐上后座,阮綏音瞧了他一眼,看見他額角的汗水在往下淌。
保鏢卸了傘,坐上駕駛座,剛剛繫上安全帶,肩膀突然扶上一隻冰涼的手。
他側過頭時,那隻手很快順著他的衣領滑到耳際,然後指尖輕輕一勾,他的口罩被褪了一半。
實際上,當下他幾乎忘記了去感知觸覺,關於被阮綏音觸碰的這些細節都是他後來冷靜下來之後努力回憶起來的,或許有些偏差,但總之,阮綏音替他取掉了口罩。
他沒有回頭,只是伸出手,朝后座的阮綏音比道:【怎麼了?】
陳帆看向阮綏音,他面無表情,手指的指背仍輕輕貼著保鏢的肩膀。
「蔣楠讓你簽的協議有說你必須一直戴著口罩嗎。」他問。
【沒有。】保鏢停頓了一下,比劃道,【但很難看,不是嗎?】
「我不覺得。」阮綏音平淡地說,「所以不用,一直戴著。」
他把他覺得不難看當作保鏢不用一直遮掩醜陋疤痕的理由,仿佛他是種權威,但實際上他不能代表所有人,至少不能代表那些十分擅長用嫌惡或鄙夷的目光歧視別人的人。陳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