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我們來到青竹鎮才是『回來』,去國外是『出去』。」
邢望正思緒萬千,便聽見了俞冀安的話,老太太顯然沒有料到大外孫會這麼回她,眉眼彎彎、笑了出聲:「是啊是啊,冀安說得對,是外婆想岔了,外婆身邊就是你和小希的家,想在家裡待多久就待多久,只是別跟這次一樣,回來了也不和外婆說一聲。」
明明是看起來一貫冷漠淡然的人,現今在老太太面前卻認錯似地跟著笑了起來:「那不是歸心似箭嗎?」
熱氣氤氳在眼睫,入口的茶有些微苦,邢望卻覺得身心都暖了起來,眼前溫情的畫面被眼睛收錄,從心底汩汩冒出甘泉。
相比同樣寡言少語的自己,兄長的話語實在充滿了奇妙的魔法。
正感嘆著,便聽外婆驀地朝自己問道:「小希呢,今年怎麼不是和哥哥一起回來的?」
?
這個問題不是已經問過他了嗎?當時他是怎麼和老太太說來著?
好像是以俞冀安工作忙為藉口,談起自己畢業了,在兄長身邊閒著讓他操心不說,還幫不上什麼忙,又剛好想念外婆外公了,所以就先回家了。
的確是個好理由,但是那得是在俞冀安不在場的時候,邢望才能答得順其自然。畢竟不論如何粉飾,他都深知自己突然回國的原因,而那是無法同家人言說的。
許是看出來他剛剛心不在焉的樣子,俞冀安便不著痕跡地轉移了話題。
誰知今早外出了一段時間的馮老先生正好回來,和外婆提起另外一件事。
青竹鎮有舊俗,年末祭祖,辭舊迎新。
近幾日鎮上其實已經能時不時聽見幾聲爆竹聲了,年前祭祖燃放爆竹,也是此地傳統。
臨近除夕,這也確實是件急需安排上的大事。
只是提到祭祖掃墓,難免令邢望回想起一些往事。
縱使家中氣氛和睦融洽,時間也已經向前行走了多年,有些傷痛仍然難以抹平,舊時父母伉儷情深的畫面時常湧上心頭,即便沒有人刻意提起,他們也默契地想起了那二人。
那時外公外婆白髮人送黑髮人,他在雨中哭得仿佛要和老天爺較量個高下,最終在兄長堅硬溫暖的擁抱下得到庇護,只是悲愴的思緒是任何城牆都無法隔絕的,那是在一個又一個不眠黑夜裡愈發沉重的感情,是至今都未釋懷的存在。
邢望放下杯子之後,手指不由自主地想要緊緊攥起,卻未料他又聽見了俞冀安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