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並不出眾,母親沒有給他一副上好的皮囊,父親也幾乎將自己治國才能全部遺傳給了那位殿下。
所以他只能靠著狠戾的決心,踩著血肉朝著那方寶座前行,步步為營只為爭取一線生機,只是最後,當他在半山腰處精疲力竭之時,他在層層雲靄之中,窺見了一寸曙光。
「他人欺負你,你只管還手就是了,我是你的皇兄,會替你擔著的。」
那是他第一次和那位殿下見面時,那位殿下所說的話。
那位殿下和他想像的樣子有所不同,雖然的確矜貴知禮,但那一分多出來了的、雜糅著人間煙火氣的桀驁任性最是讓他印象深刻。
那一天,冷風襲人,他的皇兄神色嚴肅,言辭鏗鏘:「你是皇子——你得記住這個事實,只要還有一日你的腳下踩著的是大圻的皇土,你的身上還有一日流著的是大圻皇室的血統,那你就必須還要昂起頭顱,因為大圻的脊骨從來都不會彎下。」
隨即這位傳聞中體弱多病的殿下開始劇烈地咳嗽起來,臉色也逐漸蒼白,那張俊顏上的清傲卻未曾削減半分,一身風華幾乎令他目眩痴迷。
他曾以為他的皇兄會成為大圻未來的國君,因為他的皇兄實在太耀眼了,甚至耀眼到了,能令如此陰險狡詐、唯利是圖的他都覺得自愧不如的地步。
顯然他們的父皇也認識到了這一點,這位陛下很早以前就想立自己的嫡長子為儲君了,只是群臣聞言紛紛開始阻攔。
只因太醫在他皇兄幼年時便已經將腦袋栓在褲腰上,冒著可能因龍顏大怒而被斬首的危險,朝著天子說出了那一句話:「殿下恐難熬過弱冠。」
他自幼生長在極端環境裡,明明血統高貴卻受盡了折辱。
他自私,也卑劣,所以當他知道皇兄命不久矣的時候,他佯裝憂心忡忡地陪在了皇兄的身側,看著皇兄日漸消瘦,他卻開始在心裡數起——他與那個寶座之間相隔的台階數目。
他也曾因皇兄的安撫和信任動搖過自己的決心,可是當他聽到皇兄即將大婚的消息時,那些動搖卻又迅速在他心底湮滅掉了。
少年時期,他的皇兄曾說過:「你皇兄我這輩子,可能都不會娶妻了。」
那時一向驕矜的皇帝嫡長子笑容苦澀:「總不能讓那些姑娘因為我是皇子而嫁給我,最後卻年紀輕輕守了寡吧?」
他的皇兄在和他說話時總是帶著點市井脾氣,聽起來像是一句疏解氣氛的玩笑話,有些粗魯卻不會惹人厭煩。
而他信了。
可是他的皇兄最後還是娶妻了,夫婦二人,郎才女貌,極為相配。
他也是在那個時候才明白,他的皇兄是真的無心奪權。
因為這位在京城擁有上好府邸的殿下竟然陪著妻子搬到了一個偏僻的小鎮定居,氣得皇帝整宿難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