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箭想要引燃雲梯是很慢,但城頭上卻架設重型床弩。
數人合力轉動著絞車,一米多長的巨箭射出,小樓般的雲梯直接被從中貫穿,碎屑四濺,雲梯內僥倖得存的士卒連忙循著掩護躲避。
箭雨木屑四散、塵土紛揚,終究還是有倖存的雲梯推進到城牆之下,梯子摺疊的上半部展開。城牆上的士卒以推桿拒之,但那鋒利又巨大的勾牙仍舊尋到間隙,深深地陷入牆頭之上,牢牢固在了上面。
守城的士卒臉色微變。
鉤牙深陷於牆面、梯子在城牆之外,這雲梯一旦架上來了,守在城牆上的人想要再推開幾乎沒有可能。
但到底還占著居高臨下的優勢。
沸水滾油潑下、礌石滾木齊上,血肉模糊的人像是下餃子似的往城下滾,悽厲的哀號響徹城頭。
哭嚎聲、慘叫聲,人墜落地上的悶響和箭矢上火焰炙烤皮肉的焦臭混雜……攻城的悽厲慘烈剛剛剖開一角。
攻城的一方慘烈,守城的一方也絕不好受。
孤城困守,光是心理壓力都足夠讓人膽怯,可偏偏這幫人像是不怕死一樣。同伴一個接一個倒下,他們還能視若無睹地繼續往上。這真的還是人嗎?
戰場上片刻的遲疑就是生死,守城之人晃神間、固守的城頭被奪,有雍軍士卒攀上了城牆,那處守城的博宜士卒當即被斬。
守城最怕的就是被敵人先登,從據上而守變成了短兵相接,附近的幾個博宜士卒頓時就慌了手腳。他們分明看見,在對方的眼裡,他們好像都不是人,而是一個個論軍功的人頭。
被盯緊的士卒忍不住往後退了一步,而這片刻的光景,那明晃晃的刀刃已然逼到近前,他哆嗦地閉上了眼,但是下一瞬血濺了滿身,他卻身首俱在。
那士卒恍惚睜眼,正對上一雙怒目圓睜、死不瞑目的血紅雙眼,還沒來及驚嚇,臉上就狠狠地挨了一鞭子。
血肉橫飛,他被抽得偏過臉,又聽一道怒斥:「下次再退,立斬無赦!!」
那士卒捂著鬆動的牙齒,卻也立刻和著血沫應聲,「是!將軍!!」
——原來竟是馬公緯親自上城頭督戰。
主將親臨,城頭的士氣頓時大振,原本略有頹勢的博宜城防禦頓時又堅固起來。
但馬公緯卻臉上卻沒什麼舒展之色。
他剛才看見了什麼?!一個人!!就才一個人登上了城牆,就把他們嚇成了了那個樣子。
都是人、他怎麼就領了這麼一幫子慫貨?!
可惜就算再氣,再眼饞周行訓手底下的精兵,他這會兒也沒別的法子。守城的兵卒有限,他這會兒想斬個人立威都要思量一下。
而這些氣憤和惱怒之下,藏著的其實是深深的憂慮。
周行訓的來勢如此洶洶,他真的能帶人守到有人對長安動手嗎?
身側又陸續有士卒中箭倒下,城外的不遠處是高高壘起的土堆,雍軍的箭矢由此而下,密密麻麻地落向城頭守軍,還有架設得比城牆還高的望樓,觀察著城頭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