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現在這會兒,周行訓看著盧皎月那抑不住疑慮的表情,忍不住笑起來。
他確實是沒做什麼,但是他知道原因。
他的後宮裡是什麼人呢?
除卻入長安後被塞進宮裡的世家女,還有那些被送進來的樂伎舞姬,其餘的都很相似:那是在敗將後宅未乾涸的血腥味里,也敢彈著琴攔他對他笑的人。
他一向喜歡、或者說欣賞這樣的人。
想要往上爬是沒有錯的。
當能力匹配野心,他願意給所有人機會。
而這樣的人是絕對不會束手就擒、坐以待斃的,當他表露出想要讓人離開的意圖,她們決不會將指望放在他的回心轉意上,而是在尚有餘地之時為自己爭取一切利益。
畢竟阿嫦可心軟了。
那回那誰假哭,皇后居然親自給人擦眼淚!那人懵得眼淚都忘了掉哈哈哈哈哈(拍桌)。
——碰巧撞見、在旁邊看了全程,差點憋不住笑的皇帝本人。
回憶起過往的舊事,周行訓差點笑出了聲,又連忙「咳」了一下,把那點聲音壓下去。
他努力整肅著表情,又重複了一遍,「後宮的事,阿嫦你決定。朕不插手。」
盧皎月:「……」
更可疑了啊!
不過她垂眸看了一眼手裡的請奏,搖了搖頭,「此遭不全是後宮事。」
周行訓挑了一下眉,「嗯?」
他這麼問著,人已經湊近過來,臉上帶著點「讓我看看」的好奇。
隔了太久的社交距離,一下子湊得這麼近,盧皎月有點不太適應地想往前傾身。但是頓了一下又覺得不必,睡都睡過了那麼多次了,實在沒什麼好避著的。
但周行訓卻沒貼上來,而是隔了一點距離湊著去辨認。
這種懸著未觸的微妙感反而更加令人介懷,盧皎月強壓下那點彆扭,平靜著語調解釋:「魏美人想入少府。」
魏憐原話當然不是這麼說的。大意概括一下對方請奏內容,大概分了三大段,先是把盧皎月一頓狠夸,說「皇后身邊的人身份貴重,有許多地方不方便去」,又道是自己「本就是身份微賤,自小生於市井、長於街巷、混跡三教九流之中,沒什麼可避嫌的」,最後又附上了她從各妃份例推測出的宮中花銷計算、以證明自己的能力。
總得來說,是份求職簡歷兼懺悔書。
不惜深挖黑歷史、將自己貶得比宮人還不如,話裡面「您就把我當個屁放了」的意思再明顯不過。
周行訓後宮裡全都是人才,得寵的時候有多囂張,失寵了伏低做小就有多痛快,少了哪一點,這個惡毒炮灰的味兒就不正。
盧皎月把對方前面那幾張「自我懺悔」的內容往後墊了墊,給周行訓看的是最後對方計算份例的那部分內容。
卻聽周行訓「唉?」了一聲。
盧皎月本來以為他會對「入少府」這件事發表什麼看法,卻聽他開口,「阿嫦你是不是不喜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