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過去,扶著人靠在自己身上,低著聲道:「還是很英武的。」
確實又虛弱又憔悴,但是他有一雙非常明亮的眼睛。
仿佛永遠帶著銳利的少年意氣,即便這個時候也未沾染上沉沉暮色。
周行訓不大信地哼,「阿嫦你也哄我了。」
「沒有。」
盧皎月溫聲解釋,「年初的時候,突厥不知從哪裡聽聞你病重的消息,來犯北境,耿將軍說自己奉詔討之。突厥單于知道你無恙,連忙退兵、還給了一大筆賠禮。要我把禮單念給你聽嗎?」
周行訓搖搖頭,嘴上卻一點也不客氣地損,「阿史那赤什那個慫包。」
盧皎月笑了一下,哄小孩似地誇他:「是你厲害。」
都這麼多年了,他還是一如既往地愛聽這些。
但也確實值得誇耀。
那是一次次勝利鑄就的榮光,只要他還活著、就無人敢來犯疆土。
周行訓卻沒有像平常一樣嘚瑟,而是突然安靜下來。
隔了好一會兒,他才開口,「阿嫦更厲害。」
盧皎月:「嗯?」
周行訓笑起來。
呼氣刺激的虛弱的氣管,讓他嗆咳了一下,盧皎月拍撫著幫忙順著氣,但周行訓卻像是說什麼重大議題似的,語氣認真地又重複了一遍,「阿嫦最厲害了。」
他只是忽然想起來,好像是博州吧,應當是在博州。
某個陽光明媚的午後,他看著身側人難得燦爛的笑意,恍惚地想:輸給阿嫦的話,輸了也很高興。
輸了……
也確實很高興。
月亮就在天上也很不錯。
追了這麼久、他肯定是離阿嫦最近的那一個!
想著,不由拉了拉身側人的手,「阿嫦,你不要傷心。」
頓了一下,又有點私心作祟,飛快地改口,「可以傷心一點點。」
他拿著食指和拇指比劃著名,示意了一點點的距離。
人總是要死的。他這一生告別了太多太多的人,卻沒想到最後要阿嫦來告別他。
但逝去的人終究是逝去了,活著的還要繼續。
所以只要傷心一點兒,就可以接著走下去了。
周行訓還在糾結比劃出來的距離大小,卻注意到了身側人的神情,不由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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