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麼拖著,一直等到開春, 盧皎月的情況穩定下來,一行人才正式啟程。
顧易回拒的奏表上, 用的當然不是「妻子病重」這種雖然是事實、但肯定不會被採信的理由,他說的是「義固布防尚需調整」。
不過對京中而言,這沒有什麼區別。
無論理由聽起來再怎么正當、奏表上的用詞如何謹守臣子禮節的謙謹,「拒不奉命」這件事本身,已經足夠京中人本就繃緊的神經再上一根弦。
盧皎月當時燒得意識模糊、沒能攔住, 等她清醒過來, 顧易的奏表已經上了, 那會兒再攔早都晚了。事已成定局,盧皎月也沒再掙扎。
往好處想,春天趕路還舒服一點呢。
只不過可想而知, 有了這次「抗命」,顧易入京後處境絕對比原劇情里艱難得多。
這些大人的煩心事, 小孩子是不會知道的。第一次出遠門的顧青奴看什麼都新鮮, 興奮得哄都哄不住。盧皎月拿著柳枝樹皮搓出來的粗糙柳笛吹著小調,好不容易哄得這孩子安靜地坐了一會兒。
顧易驅著馬放慢速度,緩著步子跟著旁邊的馬車保持平齊,只略微偏一下頭, 就能看見另一邊母子和樂融融的場面。
只這麼看著,顧易的表情就忍不住放得溫和下去。
他一向是個所求不多的人, 這樣的畫面,已經足夠他從心底生出滿足來了。
馬車上,顧青奴相當捧場,盧皎月剛剛吹完,他就呱唧呱唧鼓起掌來,「好聽,娘真厲害!」
盧皎月聽得搖頭失笑,這孩子的親娘濾鏡起碼十級。
她感慨道:「我就是學了點兒皮毛而已,真要吹得好聽……」沒說完的話一下子頓住了。
顧青奴疑惑地抬頭看,「娘?」
盧皎月這才回神。
她笑了笑,輕飄飄地就把剛才的話題帶過去,問:「青奴要不要聽點別的?」
顧青奴果然被轉移了話題,高高興興地應了一聲,「要!」
悠揚婉轉的調子再響起來,旁邊的顧易神色中帶出了點僵硬。
月娘說「學」……
琴瑟琵琶,無論哪類樂器,金陵的閨秀都可能會學,唯獨不可能是這種掐條柳枝就能做出來的鄉野柳笛。那她又是向誰學的?
顧易一點點斂下了眉眼。
月娘讓他「無需為過去介懷」,可每每到了這種時候,他總是忍不住去想,在那些他無法插足的舊日歲月里,月娘到底有過怎樣的經歷、走過了什麼樣的過往。
盧皎月終究沒有再吹過多久,吹笛子不算是個體力活,但也終究需要一口氣在哪裡,盧皎月沒多一會兒就覺得大腦缺氧,眼前有點輕微的眩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