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蕭旻登基為帝,當然不能重新住回那個地方,不然顧易少不得又得擔上一個「苛待新君」的名聲。顧易並不是汲汲於聲名的人,只是眼下這景況,他又不得不把這些事放在心上。
他看了眼被淚糊了一臉的小皇帝,沉默了一會兒,道:「遷回西宮恐怕不行,但以前伺候的宮人可以調任宣福宮。這般處理,陛下覺得可行嗎?」
蕭旻愣了一下,淚還憋在眼眶裡,回神連連點頭,打著磕巴應:「可、可。」
顧易處理完這位小皇帝的請求,便讓人回寢宮去了,他自己則往外朝走去。
大朝會上並不會處理太過具體的政務,具體的政令如何其實都是大朝會後再行商議的。朝政之事當然不能交給這麼一位小皇帝,顧易總攬了如今的政事,議事之所也順理成章地變成了外朝宮殿。
只是顧易剛剛走出去沒多遠,就見內宮之中衝出了一個女子。
她沖得又急又快,侍衛一開始不好上手去攔,一不留神真的被衝到顧易跟前,這下子倒是真的被摁住了。畢竟經過昨夜的宮變,這會兒所有人都提著心,這女子要是再有點異動,恐怕會被格殺當場。
萬幸她並沒有如此的意思,只是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磕頭懇求,「求求將軍讓我見見陛下!讓我去陪陛下!我願意去!!」
顧易往旁邊看了一眼,立刻就有人解釋,「是前段時日陛下盛寵的珍淑儀……珍太妃。」
陛下都成了太上皇了,所謂淑儀自然就是太妃。
珍淑儀一下又一下地磕著頭,「妾不過一介宮人,僥倖得了陛下寵愛,才得享榮華,如今陛下蒙難……不不、是陛下病重,妾願意前去照顧!求將軍開恩。」
她宮婢出身,賤命卻生了一副嬌貴身子,時不時地就要病一場,連掌事姑姑都覺得她早晚都要死在這宮裡,卻不想她偏命硬地一次次挺過來了,最後竟得了帝王恩寵。錦衣華服、珍饈佳肴,帝王親自噓寒問暖,都是她原本想都不敢想的東西。
她戰戰兢兢地受著,揣摩著帝王的喜好,唯恐自己有做得不好的地方……
這般費盡心思揣摩,自然很像。
特別是俯身行禮的那一瞬間。
顧易愣住了。
他驀地想起了昨夜許寄錦的那聲詰問。
——『你以為他讓你夫人入宮,真的是為了要挾你嗎?』
並不是。若是為了要挾,陳帝不可能沒有發現青奴不在這件事,但是他確確實實只召了月娘入宮。
真正的原因是什麼?
這位蒙受盛寵、又隱約相似的宮妃似乎驟然將答案揭露在他眼前。
顧易渾身的血都涼了下去。
月娘為什麼沒有和他說?在他決定留下陳帝的時候,一句話也沒有說。她分明知道的,他才不要什麼顧全大局!這世上所有的事,都沒有一個她來得重要。
顧易急匆匆地邁步,但並未走出多遠,就兀地止住。
身後的親衛本以為他是不耐珍淑儀的哭求才快步走開,這會兒見人停下,不由困惑出聲,「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