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尚且這麼遲疑間,卻見眼前的人略微斂了一下眉眼。
鴉羽般的長睫低垂,遮住了瀲灩的眸子,兩眉之間微微擰起一點褶皺,淡淡的愁緒籠在那秀麗的眉眼之間,顧易覺得心底猛地一揪。
他不自覺地反手握住了拉過來的那隻手,焦急詢問:「月娘?」
「不想。」
顧易:「不想什麼?」
盧皎月眉頭擰得更緊了,她努力從那混雜成一團的思緒中找出自己抗拒的原因,好半天才終於理出了一個答案,「不想喝藥。」
顧易懵了一下。
他努力思索這句話是不是有什麼深意。
看眼前人似有疑慮的模樣,盧皎月認認真真地解釋,「藥太苦了。」
顧易這次終於有些理解了。
他不確定地看過去:月娘是在使小性子?
一點說不清的情緒從心底深處生出來,剛才還揪成一團的心緒像是在溫水裡化了開,不斷的有一個又一個細小的氣泡冒上來,撞擊到胸腔壁上,生出了細細密密的癢意。
他想要做出一點回應,但又怕過於冒犯的舉動嚇到人。
於是稍稍移開了視線,想要暫且壓一壓那過度翻湧的情緒,挪開的目光卻瞥見了一旁盛著剩下那隻酒釀餅的盤子。
他愣了一下,又看身側面頰和耳朵都染上霞色的人,頓時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酒釀餅。
顧青奴還真行!
顧易一時都不知道該氣還是該笑。
顧易是知道青奴愛吃酒釀餅,但這畢竟是酒揉的麵餅,小孩子不能多吃。他本來只是限制分量,但小傢伙總想多吃一點,溜到沈府上把親爹的要求說了,想要在兩家府邸上騙兩份。沈衡又不是不知輕重、放縱小孩隨便吃東西的人,當即把這事更顧易說了。顧易想了想,乾脆讓沈衡那邊隨意,他把家裡這邊卡死了。
如今一看,顧青奴還真是心思活泛,藏吃的都藏到他娘這邊來了。
他也不想想,他娘的身子能吃這些嗎?!
顧易還想著怎麼教訓兒子呢,卻覺得手腕上的力道一下子鬆了。
空落落的感覺一下子升起來了,顧易思緒一斷。他低頭去看,卻見人不知道什麼時候別過臉去,一副受了委屈悶悶不樂的模樣。
從顧易的角度,還能清晰地看見那染著薄紅的耳朵輪廓。
心底像是被什麼撓了一下,又癢又刺,他低啞著聲:「好,我不去。」
扭著臉的人動作頓了頓,但是仍舊沒抬頭。
這種仿佛鬧了脾氣讓人哄的態度在月娘身上實在太少見了,顧易心底酸酸軟軟的同時又有點無所適從。
他想了想,又出聲保證:「不喝藥。」
對面人終於抬頭了,睫毛輕顫著抬起,落過來的眼神柔軟又濕漉漉的。
顧易心神一動。